他虽说不出什么好话,但苏韵锦却很清楚他是心疼自己,转念一想有了主意,走到程铮身后,示意他弯腰,程铮很快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笑着把她背了起来。苏韵锦让他穿上鞋,自己拿着伞。

“考验你体力的时候到了。”

“韵锦,你怎么会那么重?”

她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伞上抖落一串串水珠,程铮的笑声被雨声盖过,她却可以清晰感觉到他背上的震动。

程铮说:“把伞往后放一些。”

“哦。”苏韵锦顺势动了动手中的伞,可这么一来,他胸前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雨水顺着脖子往下流淌,她着急地又挡了过去。

“都挡住我看路了。”程铮腾出手把伞柄往后一推。

“哪有!”苏韵锦有些委屈,怎么看都没觉得遮挡了他的视线。程铮怕她掉下来似的用力往上颠了颠,说道:“我身上反正都湿透了。你别让背上淋雨,一不留神感冒了,我可不想照顾你。”

她这才知道他是怕伞太小,兼顾不了两个人。

“难道你就是铁打的?我也不想照顾你。”

“苏韵锦,你再不把伞拿好,小心我把你扔到路边的水沟里。”

苏韵锦不再和他较劲,伞稳稳地挡在两人头顶,“有什么好争的?就这么点地方,你湿成这样,我能好到哪里去?”

他不再说话,一路上行人渐少,苏韵锦伏在他背上,听见路边店面轰隆隆地拉下卷闸门,车轮轧过积水哗啦啦地响,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还有他每走一步鞋子都会发出可疑的吱吱声……那些声响好像是从别的世界传来,她的心如秋日的湖面一样宁静,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伞下的方寸天地,只觉得他的心跳持续而有力,起初平稳,渐渐随着脚步的加快急促了起来,一下下,好像落叶荡在湖心,浅浅的涟漪晕开……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了,她从未觉得自己和他是这么亲密,这种亲密不是身体上的紧紧胶着,而是像血肉都长到了一起,分不清哪一部分是他,哪一部分属于自己,这种感觉让她陌生而惊恐。

和程铮在一起之前,苏韵锦习惯了独来独往,即使后来爱着他,也始终在心里为自己留有一寸余地。她是有几分凉薄的人,在她看来,太爱一个人是件可怕的事,怕他走,怕他变,怕他老,怕他抽身离开,怕他比自己醒得早。假如这里只有她自己,一把伞归家足矣,而他身边若没有她在,轻松上路,也绝不至于如此狼狈。人为什么会离不开另一个人呢?哪怕是相互拖累。你顾及我,我舍不下你,结果都成了落汤鸡,真是傻子行径。可是一起湿透了的感觉却没有那么糟,大不了都感冒了,他死不了,她也死不了,头昏脑热的时候也知道身边那个人必定还在。相反,她开始无法想象如果这时伞下没有他会怎样。

“程铮。”

“嗯。”

“程铮!”

“干吗!”

“程铮……”

“你被雨淋得卡带了?”

苏韵锦心中的不确定一扫而空,一只手把他环得更紧,放心地把所有的重量交付在他的身上。其实她心中一直都只有他,度过了“天崩地裂”,终有一天会等来“天荒地老”的吧。

冥冥之中好像被施了“缩地成寸”的法术一般,衡凯国际比想象中要近得多。程铮进到大厦才把她放了下来,苏韵锦落地,觉得脚都麻了,都怪他的手压得太紧。

他们为求避雨,穿过一层的商场回家,苏韵锦看程铮脸色泛红,仿佛还冒着热气,知道他背这一路也不轻松,笑着说:“累了吧?”

“这算什么?比你重得多的杠铃我都举得动。”他一贯嘴硬,“看清楚,我头上是雨水不是汗!”

“别人是‘汗如雨下’,你是‘雨如汗下’。”

“咦,这个手镯很像周子翼上次买的那个。”程铮走过一个珠宝柜台时随口说道。

“你什么时候陪他去买首饰?”苏韵锦有些惊讶,周子翼虽然和程铮一直关系都不错,但他毕业后大多数时间都在上海。

程铮说:“他爸在这边有个分公司,时不时会过来看看。上次吃完饭我和他去买的,他让我出主意,我哪懂这些?”

苏韵锦驻足多看了一眼,在这方面女人总比男人心细,她惊讶地问:“陈洁洁喜欢这么素的款式?”

陈洁洁是周子翼的女朋友,程铮带苏韵锦和他们一起吃过饭。周子翼总说要找天仙一样的女人,陈洁洁不出意外地漂亮,脾气看上去也不错,但也许是同性间独有的直觉,虽然周子翼被她收得服服帖帖的,但苏韵锦觉得她对男友并非特别上心。况且,苏韵锦见过陈洁洁的穿戴,这个手镯应该不是她的风格。周子翼在琢磨女人心思方面不知道比程铮高多少个段位,不是会在这方面失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