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锦心中有些不解,只当叔叔是谦逊过分,也没说什么。闲聊间,服务员悄无声息地将菜流水一般端了上来。程铮的父亲程彦生和母亲章晋茵都是家常打扮,并不显山露水。只是言谈举止,男的儒雅,女的端秀,自是另有一番气度,当下两人一如寻常家长,与极有可能成为亲家的两个同龄人闲话家常。程彦生虽和蔼但话不多,一副学者的书卷气,全靠章晋茵忙着招呼。菜上齐后,程彦生夫妇二人举了面前的小酒杯,说道:“这里的菜虽不算好,但难得地方清净,很适合亲友聚会,初次见面,还请不要见外,先干了这杯。”于是几人都举了杯,除了苏韵锦还在读书的妹妹外,其余的人都将酒干尽了。苏韵锦和程铮喝完杯中酒,两人暗地里相视一笑。还没坐下,叔叔忙拿过酒壶,给他身边的程彦生添了一杯酒。程彦生欠身致谢,叔叔又给章晋茵倒酒,章晋茵赶忙招手唤来个服务员,连说:“您太客气了。”叔叔举杯道:“哪里是我客气,程院长、章总,千言万语说不完我对您两位的谢意,我们也不会说话,只能用这杯酒感谢二位对我们家的关照。”

苏韵锦的筷子悬在半空,疑惑地看着叔叔和章晋茵夫妇。章晋茵轻咳一声,脸上笑意如常,“都是自己人,何必那么见外?程铮,招呼你伯父伯母吃菜。”程铮看了苏韵锦一眼,忙让服务员给苏韵锦妈妈和叔叔添了碗汤,又给苏韵锦夹菜。

苏韵锦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程彦生已将话题扯开,双方依旧聊着家常,气氛还算融洽。席间章晋茵问到苏韵锦妈妈身体可好,苏韵锦妈妈说道:“还算好,多谢记挂。”

叔叔也对章晋茵说:“她身体现在好多了,您放心,章总,过了年我去跟李经理报到,我年纪还不算太大,没到糊涂的时候,您把事情交给我……”

程铮忙抢了一句:“还是身体最重要。”

程彦生也点头说:“吃菜吃菜,不要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叔叔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看了苏韵锦一眼,“看我!我们韵锦好福气,以后大家就是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苏韵锦筷子里夹着的菜落在碗里,周围忽然很是安静,过了一会儿,章晋茵轻笑道:“孩子们都还小,以后的路还长,不过我们自然是盼着他们好。菜够不够,要不再点一些?”

“够了够了,菜多了。他们早点定下来也好,我们也放心……”

“叔叔,这个你吃吃看,味道不错。”苏韵锦给叔叔夹菜,打断了他的话。

她明白了,叔叔和妈妈的郑重其事、谦卑小心从何而来,她真蠢,早该想到天底下哪有那么顺利的事情,这边叔叔刚失业,那边这么好的一份工作就找上门来,原来如此!

说话间,章晋茵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不慎滑落在地,还没等服务员反应过来,叔叔已经抢先一步将外套拾起,小心地掸去上面看不见的灰尘,端端正正地放回了原处。苏韵锦垂下了眼帘,熟悉的感觉在她心中翻腾,她几乎就要忘了五年前那一幕:孟雪手中沉甸甸的捐款信封,跟章晋茵的外套一样,红得让她眩晕。

她抬起头来,发现程铮担忧的眼神,原来他们都知道,只有自己蒙在鼓里。可她有什么权利不高兴,包括程铮父母在内,他们都是好心,是因为程铮爱她,所以他们才帮助她的家庭,而事实上叔叔和妈妈的确需要这份工作。她回应程铮一个笑容,低头往嘴里送了一口菜。从不知道,原来鲍汁猴头菇的味道会是那么苦涩,她忍耐地细细咀嚼,硬是咽了下去,然后微笑如常。

席毕,章晋茵夫妇挽留苏韵锦一家在省城玩上几日,苏韵锦和妈妈都说家里还有亲戚要探望,他们也不便勉强。

程铮把苏韵锦拉到一旁,说道:“亲戚就让你妈妈他们拜访就行了,你留下来吧。”苏韵锦笑着说:“天天两个人待在一起你也不烦。”他便贼笑着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苏韵锦脸一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程铮让她闭上眼睛,苏韵锦先是不肯,推了他一把,“别腻歪,你爸妈看了怎么想?”

“我管他们怎么想,快把眼睛闭上。”

苏韵锦怕他再闹个没完,依言闭上眼睛,只觉得两边耳垂先后一凉,睁开眼用手一摸,竟然是那副耳环。

她原本说那番话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以为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谁知道他还真的买了下来,并特意向厂商订制了一副夹式的。

“这下你没话可说了吧?买它的每一分钱都是我挣的,以后你看到它就要想起我。”

“这么快就攒够了?”

“你没见到过年之前我加班加到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