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上位者要的,从来就不是我们这些只要一口吃食勉强能够活下去的穷苦百姓的心,而是那些拥有庞大的土地跟财富士大夫阶层的心!”

“至于那些从一出生起连名字都没有的百姓,在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眼里,根本连祭祀的牲畜都比不上!”

莲庆一番话连珠似炮,振振有理,驳得凰钟哑口无言。

甚至,让他产生一种她其实不是在辩论,而是在控诉,控诉这个世道的错觉。

一字一句,好比一柄锋利的锉刀,将这所谓的大周盛世表皮给剜了一干二净,露出里头黑暗腐烂的血肉来!

可偏偏,言语间,又透着那么些许无可奈何。

时代潮流如此,除了顺应,还能如何?

螳臂当车,亦不过徒增笑耳罢了。

莲庆很清楚这个道理。

她说得这些话,大多,还是因为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

来自三千年后的现代孤魂,历史脉络走向一览无遗,她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所偏差,想来,即便有,也不会偏差太远。

周朝短暂的太平盛世不可能持续太久。

大周宫内那位豪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武帝陛下—姬发。

早在登基那一刻,就在龙座下边埋了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

……

……

牛车走着走着,天色渐渐黑了。

深秋季节,夜里的温度要比白天低上许多,风一吹,骨头里都渗满了寒意,莲庆裹紧了身上的衣裳,挨得离凰钟近了一些。

赶车的壮汉突然长吁一声,拉住缰绳,将牛车停在了一间破破烂烂的茅屋后头,暂时作为歇脚处。

接着,牛车上一干小童都被赶了下来。

一个个面黄肌瘦,又饿又冷缩在茅屋的角落里头,火光映照着他们麻木僵滞的脸,像一只只等待喂食的家禽。

婆子跟壮汉将茅房门锁好后便扬长而去。

照以往的惯例,通常,会在第二天一大早过来踹醒他们。

莲庆拢了拢身后的茅草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如常般双手交叉抱于脑后躺下,一派随遇而安的态势。

怕冷的小童一个个都围坐在火堆旁,两人不知不觉便处于孤立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