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莲庆几乎是片刻不移,守在凰钟身边。

她的脚边放着一个破木盆子,里头盛满清水,用来清洗,此刻敷在他额头上的那一块蚕丝冰帕子。

每过半柱香时间,莲庆就弯腰更换一次,将冰帕子扔进木盆里面,浸湿,然后双手用力拧干,叠好。

重新,敷在他额头上。

屋外,夜色沉沉,偶尔可以听见两声暴戾的犬吠,以及小儿夜里啼哭的声音。

妇人的轻哄声,男人被吵醒,骂骂咧咧的拍床声。

莲庆默默守着床榻上的人,一如,曾经在军营里面,守着受伤的战友袍泽一般。

她收敛起平日里的惫懒情绪,过半个时辰,便像上了自动发条似的,弯腰换一次帕子。

一整夜下来,反反复复,双手五指关节处累得又酸又麻,险些,连拿筷子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但事情还没完!

她必须趁着天还没亮,被牙婆跟壮汉发现以前,赶紧的。偷偷把人给背回去。

要不然,又会有新的麻烦……

……

……

就这样,陆陆续续。

凰钟病了一路,莲庆陪着,同样熬了一路。

连轴转,折腾了好几宿,十根手指头都被热水泡得脱了好几层皮!

眼睛里头,更是布满了蛛丝般密集的红色条状物。

嘴角两边,也因火气攻心,起了好几个红澄澄的燎泡。

外人一眼看过去,那妥妥,就跟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通通被吓了一大跳!

许是,她这副模样实在太过凄惨,连老天爷,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又或,是她的土法子起了作用。

凰钟的烧,总算是……慢慢退了下去。

……

……

经此一役,之后,某人再也不敢怠慢他的身体一分!

甚至比对自己还要来得紧张许多。

然而,这一次,凰钟烧得,远远,要比旅途上那一回还要来地凶猛暴烈得多!

……

……

一番老法子用下来,不仅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

反而,似乎还害他,烧得似乎比之前更严重了!

莲庆靠在床边,微舔了下唇,有点不敢确定,再度伸出手,手背轻抚上凰钟额头。

肌肤触及高温的那一瞬,她的指尖一颤!

整个人就跟被电流击中了似的,迅速收回手,脸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难看之色。

“庆丫头,药熬好了!”

一道轻快,且略带急促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莲庆应了声,向后看去,就见一名女子双手小心捧着药碗,走了进来。

她身穿一袭藕荷色长裙,长裙边角处针眼十分细致,走起路来,聘聘婷婷,像一朵随风摇摆,美丽动人的朱瑾。

此女乃侯府的绣娘,锦香。

进府前,她本是一名无名无姓的孤儿,因心性坚韧,勤学苦练出一手好绣工!受到侯府贵人的赏识,才被赐了锦香这么一个雅名。

侯府的老人们,习惯了喊她香娘子,而新进府的小辈们,则通常称她作小香姐。

凰钟昏倒的那时候,恰巧,锦香端了盆清水,陪阿奴一同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