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加州的风里开始带着特属于海洋气候的那种黏腻,这样的时节里那些被养在暖房里的花草根茎往往会容易腐烂,这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栾欢和玛利亚来到花房,在花匠的指导下挑出那些腐烂的花草根茎一一剪掉。

玛利亚是一个多话的小姑娘,她为了偷懒想出了馊主意,比如赞美她的美丽端庄可爱优雅。

玛利亚指着栾欢包在头上的头巾说她的样子美极了,玛利亚说她要把她的样子用手机拍下来然后拿到同学面前去炫耀。

嗯,栾欢知道,玛利亚会花十几分钟的时间为她拍照。

玛利亚刚刚拿起手机,暖房里进来了一个人,为了配合小姑娘扯开的嘴角僵在嘴边,栾欢直起腰,面对着进来的人皱起了眉头。

在栾欢和容允桢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满一个月,李若芸盛装而来。

宝蓝色的小礼帽配同色的纱质手套,乳白色的耳扣配乳白色的塑身礼服,嗯,还垫了胸垫,站在那里,淡淡的妆容,亭亭玉立。

相比于李若芸,栾欢觉得自己有点随便,一件大衬衫,抱着头巾,腰间围着工人围裙,手里带着胶质手套拿着剪刀。

百坪的暖房里有五个人,两位花匠,玛利亚,栾欢,李若芸,这五个人中除了栾欢和李若芸是站着的,玛利亚拿着手机保持者刚刚给她拍照的姿势,两位花匠依然弯着腰,只是这位盛装而来的访客让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或许,他们到了这一刻已然心里有那么一点的明了,原来,那位和男主人闹绯闻的长发女孩应该就是李家的三小姐,怪不得报纸上的那位长发姑娘怎么看都有点眼熟。

李若芸蹬着和礼帽同色的高跟鞋,一步一步的朝着栾欢走来,停在了距离她三步之遥左右,她的目光一一的从暖房的三个人身上飘过,之后,目光重新的落在栾欢脸上,淡淡的开口:“欢,我有话和你说。”

栾欢让玛利亚和两位花匠离开。

玛利亚离开时拉上了暖房的门,目送着那几个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栾欢这才把注意力拉回了李若芸的身上。

微微的眯起眼睛,瞧着李若芸,指着她的那身行头:“或许,我应该也去把自己弄得像样一点?”

李若芸没有说话,她朝着栾欢再靠近了一步,缓缓的伸手,从她的肩膀上拿下了一片发黄的叶子,把叶子丢掉,然后,安静的看着栾欢,她眼眸里透露的是若有若无的怜悯。

栾欢比谁都懂得何为怜悯,在她的青少年时代她接触过太多那样的眼神了,那些义工们都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询问需不需要帮助,他们总是说,小姑娘,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

此时此刻,李若芸眼眸里的怜悯让栾欢觉得烦躁,她扯下了头巾,有点不耐烦:“李若芸,昨天,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我也知道我的隐瞒伤害到了你,很多的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的不堪。”

“欢……”李若芸轻轻的唤着。

栾欢一呆,李若芸的那声“欢”充斥着太多栾欢所熟悉的情感,小欢和小芸曾经是很多人眼中的双生花。

有那么一瞬间,栾欢天真的觉得是不是小芸原谅她了,是不是小芸理解了她,于是栾欢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天真:“小芸,我很抱歉事情最后变成了变成了这样,小芸,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通电话时,我和那你说过的我帮你看住他的话吗,那个时候我说的话是真的,小芸……”

“他三年里都没有碰过你。”李若芸很突然的说。

骤然间,一起突如其来!突如其来得让栾欢的手握不住那把剪刀,剪刀掉落在地上。

一切就像是在明媚的午后骤然响起的那道晴天霹雳,一切就像是在那片平滑如镜的海滩你摆好姿势,调整还笑脸等到着自己的影像被定额,然后背后骤然生长起来的那个巨大浪头猛的把你吞噬,还没有等闪光灯亮起你已经被卷进了深深的海底,在被吞噬的那一刻间或许嘴角还挂着想定额在影像中的无邪笑容。

什么?小芸在说什么?栾欢侧耳倾听,花房很安静,安静得栾欢的那声带着颤抖的“什么,你说什么?”一直在她的耳边回响着。

“你和他结婚三年了?”李若芸表情自然,声音平稳。

就像一个木偶,一具机械,栾欢木然的点头。

“你和他结婚的这三年里他都一直没有碰过你。”李若芸说,她的目光落到地上掉落的那把剪刀上,之后,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栾欢。

栾欢的脑子里一片的茫然,在李若芸的目光下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就像是那尾毛毛虫子,一点点的,一寸寸的缩了起来。

在卷缩的过程中栾欢听到李若芸一字一句的说着:

“栾欢,你不应该对一个结婚三年一直都没有碰过你的男人抱有任何的希望。”

这会栾欢听清楚了,李若芸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更显得口齿清晰。

栾欢闭上了眼睛,要狡辩吗?要否认吗?不,不,哪怕是一个字从她的嘴里吐出来都会让她显得可怜,愚蠢。

可是,小芸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她是怎么知道的?在还没有开口问出答案时栾欢的心就开始在淌血,一滴,一滴的,形状类似眼泪。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给李若芸答案,只有一个人不可以,可是除了那个人之外又有谁会知道这样的一件事情,又有谁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栾欢直勾勾的盯着李若芸说:“接下来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李若芸,假如,你在回答问题中的存在任何虚假信息的话,我诅咒你万劫不复。”

栾欢直勾勾的盯着李若芸问:“是的,我们结婚三年了他一直没有碰过我,但是,我必须要知道是谁和你说了这样的话。”

李若芸眼神里带着怜悯,目光淡淡的从栾欢的脸上飘过落在不知名的所在:“答案很好猜的,比非得我说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