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他长出喉结,那个就像核桃一样的小东西代表的是他即将真正的进入属于他的少年时代,他的父亲把他带到一位有着蓝眼睛的中年男人面前,父亲指着蓝眼睛的中年男人说那是汤姆叔叔,汤姆叔叔是一名医生。

介绍完汤姆叔叔之后,父亲表情严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允桢,现在有一件事情爸爸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听完父亲说的那件事情之后,他垂下了眼皮,第一时间的那个念头是,一定很疼。

垂下眼皮也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很快的,身高差不多达到自己父亲肩膀的少年抬起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说:好的,爸爸!

依稀,容允桢还记得彼时间他的声音,带着特属于少年家的变声期,由于低沉显得就像美国经典动画唐老鸭的配音,很滑稽。

即使彼时间他还年少,可比起和他同年时期的男孩,他比他们懂得太多太多,他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每一件事情,不管是大事情还是小事情,都需要那些人召开会议来决定,显然,他的父亲把他带到这里是必须要取得他们想要的结果,只是,他的父亲用他的智慧以及谈话技巧满足了属于他那份少年的骄傲。

那一天,蓝眼睛的汤姆叔叔给他做了手术,一种据说是为了他安全考虑的手术,这手术唯一的不好就是在麻药在他的身上发挥不起来。

蓝眼睛的汤姆叔叔虽然在手术中看起来表情很严肃且看着让人很难相处的样子,可私底下那是一位和蔼可亲的男人,他和那些人都不像,他总是和他说有趣的事情,日子久了,蓝眼睛的汤姆叔叔就变成了汤姆大叔。

那是属于少年容允桢和一个美国中年男人的友谊,蓝眼睛汤姆大叔喜欢说讨人喜欢的话,他说他的一生只为他服务。

事实上,的确是那样,叫汤姆的美国男人承了他父亲的恩惠,用毕生学到的医术为他的儿子服务,而那个美国人真实的名字也不叫汤姆大叔。

“汤姆大叔,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他问他。

汤姆大叔呵呵的笑了起来,告诉容允桢,他已经把他最初的名字给忘了,容允桢问这个问题时那年他二十岁,他刚刚做了一个手术,他的脸因为手术所带给他的疼痛导致他的脸色惨白得就像一只鬼,蓝眼睛的汤姆大叔把他扶到轮椅上,推着轮椅带着他到外面的晒太阳,那时,他二十岁,汤姆大叔五十岁,他们在希腊。

汤姆大叔是容允桢的隐形影子,他到那里他就必须跟到那里。

即使容允桢很喜欢汤姆大叔,可他还是不喜欢见到蓝眼睛的汤姆大叔,因为,每一次他们见面就意味着他需要接受那种宛如炼狱般的疼痛。

讨厌的消毒药水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容允桢在没有睁开眼睛之前先在嘴角扯开了一抹苦笑。

熟悉的声音之后是另外一道声音:“允桢。”

这是她在叫他,这声音百听不厌,生气的,傻傻的,骄傲的都带着属于她独一无二的风情。

只是,现在的这个声音状态并不好。

容允桢睁开了眼睛。

即使那位叫做汤姆的医生已经告诉栾欢容允桢会在一个小时之后醒来,栾欢还是害怕,害怕让她祈祷的话都变得语无伦次了。

终于,容允桢睁开了眼睛,咧嘴,他对着她笑,傻傻的,她也回以他微笑,笑得她的眼睛发疼。

转过头去,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掉落,现在,她还是有点害羞,有点不习惯于容允桢看到会流泪的她的模样。

栾欢想,等有一天,在有着暖暖冬日又或许是在开满繁花的春天里头,她要窝在容允桢的怀里,告诉他:她也和很多很多的人一样从眼眶里可以留出像海水滋味的泪水来。

眨了眨眼,栾欢回过头在容允桢疑惑的目光了揉可揉脸,为了掩饰,一些话很无脑的在她的口中溜出来:“容允桢,你这个骗子,你还骗我你的伤就只有在切苹果时被刀带出的一点程度,容允桢,你和那些男人一样好色,那个时候已经让你不要了你偏还要,你……”

剩下的话在容允桢警告的表情中栾欢深深把它们吞了下去。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不,还有第四个,第五个人,汤姆医生还有他的助手,还有小宗。

这下糗大了,栾欢低下头。

容允桢是在天刚刚亮的时辰醒来,在经过一些的治疗之后,九点,汤姆医生准备手术。

准备手术之前,蓝眼睛的美国人告诉了栾欢一件事情,他口中的那些专业术语听得栾欢的脑子里就像是被塞了一团浆糊。

最后小宗向栾欢解释,因为某些原因容允桢在少年时期做过一场手术,手术之后,这世界上的任何一款麻药在容允桢的身上都不起任何的作用。

也就是说每一次容允桢受伤接受治疗的时候都是在没有经过任何麻醉之下完成的。

栾欢咬着自己的指甲。

五分钟之后,容允桢将进行手术,他的身体里还留着一颗子弹,那颗子弹已经留在他的身体里超过十个小时。

更加糟糕的是由于她被车臣分子抓走的事情不能对外透露半点消息,还有鉴于容允桢和印度方达成了默契,印度方会配合容允桢造成容允桢现在在印度的假象,再加上容允桢有时候会在媒体版面露脸一部分人认识他等等各种各样因素,容允桢不能到那些设备好的医院去做手术,所以只能把手术地点设在这家设备较为简陋的私人医疗所里进行。

在没有经过任何麻醉的情况下要从一个人的血肉之躯里找出那颗子弹,并且取出那颗子弹,这样光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栾欢坐在一道临时加上去的屏风外,本来容允桢要栾欢到外面等,可终究是坳不过她,最终小宗用一道屏风解决问题。

九点,手术指示灯亮起。

九点半,屏风里传来了南美足球解说员热情奔放的声音,那是在阿根廷国内被奉为经典的一段解说,马拉多纳从半场带球晃过数名后卫,解说员一直憋着那股气跟随着马拉多纳的长途奔袭。

据说,在容允桢手术到达最为艰难的时刻,汤姆医生会让他的助手放上这段足球解说,据说南美解说员热情奔放的声音会分散容允桢的注意力,从而达到让容允桢减少疼痛的效果。

阿根廷解说员的声音穿过了屏风:迭戈.阿曼多,阿曼-----------------------多,GOAL----------!!!!

在解说员的一声宛如断气的尾音中,裁判的进球哨声响起,前程欢呼,掌声,口哨声,球迷们大声合唱阿根廷国歌。

一时之间,屏风所透露出来的讯息会让人产生某种的错觉,屏风里的是喧闹的足球赛场,而不是手术现场。

听着听着栾欢的心里揪成一团,她想起了容允桢身上的伤,那个男人在手术室里究竟听过多少段这样的足球解说。

掌声落下,国歌唱完,男人极为隐忍的喘息声响在阿根廷国歌的尾音中,栾欢再也坐不住了,她冲进了那道屏风里。

第一眼看到了半靠在病床上的容允桢,容允桢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血色,巨大的疼痛让他那张脸的五官紧紧的皱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她在外面的缘故他一直不敢用声音来发泄,他的隐忍让他的表情变得有点扭曲。

见到她进来时他皱了皱眉,目光恶狠狠的射向没有拦住她的小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栾欢放稳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容允桢走去,停在容允桢的身边,接过那位医生助手手里的卫生手帕。

带着口罩的汤姆医生好像并没有受到她进来的影响依然专注于他的工作,倒是容允桢用嘶哑的声音带着命令性质:出去!

目光从搁在一边明晃晃的手术刀离开,栾欢朝着容允桢荡漾出了最为绚烂的笑容,对着自己丈夫莞尔:容允桢,我可是从皇后街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