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朋友真是干大事儿的人啊,都敢在我安逸的地盘撒野?”安逸不与钟瑾多废话,只是抬手指了指房间里的唯一一扇窗。

钟瑾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摇着头:“不不,安逸,我哥是你好哥儿们!你不能逼我跳下去!”

“谁逼你跳楼了?你可真有意思。”安逸脸上带笑,笑得风轻云淡的:“你可别这么说,回头我还成了伤人凶手了。再说这是三楼而已,跳下去能有多大问题?顶多骨折,别说的好像多大事儿似的,相比骆嘉心,这不是小事一件?相比暴力恐怖事件幕后主使以及恐吓,这还不是小事一件?你自己掂量。”

安逸不再看钟瑾一眼,将带来的浓硫酸洒到化妆台上,拍拍手,意味深长的看了钟瑾最后一眼,终于离开。

钟瑾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呼吸急促,怕得脸无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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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星期的治疗,骆嘉心的态度就是躺在床上等着被解剖,他们要做清创或是整形,就随他们做,若是疼了,就咬牙忍着。

有时候半夜疼醒,趁着没人时,就狠狠的哭一通,等身边来了人,就再继续装作无所谓。

没人主动跟骆嘉心说话时,骆嘉心就可以一整天不开口,不与人交流,每天的时间不是在手术台上度过,就是吃饭睡觉发呆。

直到骆正仁带着老婆孩子归来。

骆正仁来的时候,同安逸一起。

病房门被推开后,骆正仁是第一个大步走进来的,之后是个素雅的女人,以及一个挺漂亮的十八岁左右小女孩。

骆正仁看见骆嘉心的鬼样子后,眼睛立刻就红了,蹲在病床面前,轻握着骆嘉心的手,不停的说:“宝贝儿,还疼不疼?哪疼?告诉爸爸。”

骆嘉心平静的看向安逸:“安逸,我爸回来了,一会儿让他把钱给你,以后你就别来了。”

安逸目光顿时变得幽深,不确定一样反问:“你说什么?”

骆嘉心淡道:“我爸回来了,把这些天你垫付的钱还清,我就不欠你的了,你走吧,该相亲相亲,该结婚结婚。”

安逸负手而站,看了骆嘉心很久,侧目对房间里其他三人说:“我有些话想单独跟骆嘉心谈,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一道小心翼翼的关门声响起后,安逸拎着椅子坐到骆嘉心面前,哂笑着问:“所以骆嘉心,你这是用完我了,就把我扔垃圾桶里了的意思?我这么每天陪你逗你笑,你准备让你爸用钱把我打发了?”

骆嘉心不答,索性闭上眼,不闻不答。

安逸被骆嘉心气笑了:“我说骆嘉心你不就毁容了而已么,现在什么整容手术整不了?你至于跟我这么玩么,用这样的小伎俩让我离你远点儿?来,把眼睛睁开,看看我,我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男人,你还真舍得甩了?”

骆嘉心下一刻就睁开了眼,眼里一片平静。

“安逸,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回去时找你的?”骆嘉心徐徐的说:“我回去是找邵正沣留给我的项链的,不是找你。我不知道消防队那边怎么和你说的,你可以去问问,我当时是经过客厅往卧室跑的时候被吊灯砸到的。如果我是去找你的,应该是在厨房附近受伤,这你应该能想到。”

安逸的笑容渐渐变淡,直到消失。

“邵正沣是我的初恋,我一直没忘记他,这也是我一直拒绝你的原因。”骆嘉心淡道:“所以安逸,你不用一直内疚着陪我,你这样陪我,反倒让我恨你当时没有关掉煤气罐才引发的这场爆炸,才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安逸,我挺恨你的。所以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当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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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那天走得头未回,脚未停,每一步踩得当当响,都踩在了骆嘉心的心上,每一个离去的脚步声,都咚咚咚的敲着骆嘉心的心脏。

骆嘉心小心翼翼的抬手,又引起一阵痛,咬牙忍着抬手和弯手肘时的巨疼,擦了擦眼角的泪,触碰到脸上包扎的纱布,骆嘉心再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骆正仁听到里面的哭声,几步走进来,委身轻抱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宝贝儿不哭不哭,爸爸在。”

骆嘉心哭得严重,哭到咳了起来,咳到呼吸困难,骆正仁忙按铃叫护士来,护士见状跑去问了大夫,之后给骆嘉心注射了镇定剂,才总算将她的情绪缓和下来。

骆嘉心再醒来时,身边坐着的是后妈张桂琴,正在低头研磨香蕉。

骆嘉心缓缓闭上眼,想着被她气走的安逸。又想起张桂琴是她爸后过门的老婆,陈梦又是她爸的小三,低声说了一句:“妈,你说是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伤了别人,以后就会有人来伤我?”

张桂琴着实是个好女人,将香蕉研磨的很细,用小勺小口小口的喂着嘉心,不用她去咀嚼,进喉就能咽下,听说咀嚼也会带动脸上的肌肉,产生痛感。

但张桂琴这个好女人,在同时面对骆嘉心与骆雨婷时,还是能让骆嘉心感觉到明显的落差。虽然理解她的行为,但接受不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张桂琴也知道骆嘉心跟她之间有隔阂,但多年来都没人提过这事,所以表面上仍旧和和气气的。

张桂琴边喂着骆嘉心边轻道:“不会的,我们嘉心以后一定会有人疼的,没人会再忍心伤你。”

骆嘉心歪头看着张桂琴,发现她鬓角也有了几根白发,以前都没有注意到过。

“妈,你没事儿的时候染染发吧。”

张桂琴手腕一停,抬头看她:“嘉心,你是不是听见什么事了?”

“什么事?”骆嘉心反问。

张桂琴摇了摇头:“算了,没事。对了,你爸让雨婷把支票送过去了,就送到今天那个男人的公司了。”

骆嘉心“哦”了一声,瞪眼看屋顶。

张桂琴忽然抬手抹了抹骆嘉心眼角流出的泪,轻叹道:“挺喜欢那个男人的吧?”

“喜欢。”骆嘉心声音依旧十分平静,波澜不惊的犹如一汪死海:“他总能逗我笑出来,还有三言两语就能让我的心情跟着忽上忽下,在火灾之前,我还决定跟他在一起,一起试着往婚姻殿堂努力的,唔,还有吗?”

“比喜欢邵正沣还要喜欢?”一根香蕉研磨碎了之后很少,张桂琴放下小碗,继续给她研磨,边研磨边问:“你二姨说她见过邵正沣?”

骆嘉心诧异:“你还记得邵正沣?”

“怎么不记得,才两年而已么。”张桂琴感慨道:“头回往家带男人,那时候一桌上吃饭,你那俩眼睛都离不开人家的身了,之后两年你都没恋爱过吧,那现在呢,比喜欢邵正沣更喜欢?”

比那时喜欢邵正沣更喜欢安逸吗?

她从未想过。

骆嘉心想了很久,直到张桂琴以为她不会回答时,骆嘉心出了声:“怎么说呢,邵正沣是我的初恋,那时的分手一直是我的遗憾。而初恋,很多东西都会记在心里,他的习惯以及我们很多的第一次。但随着时间流逝,两年时间啊,所有的感觉与过去全成了封藏的记忆,再遇到他时,最初的萌动已经不同了。”

“所以呢,更喜欢安逸吗?”

许久后,骆嘉心用眨眼代替点头:“喜欢,很喜欢。”

“但喜欢又有什么用呢,两年后,他依然只是我的一段记忆而已……”骆嘉心轻道:“妈,叫爸明天问问主任,再过几天可以转院,帮我办转院手续吧,至于转哪个院,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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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舒尧觉着最近的安逸不太正常,非常不正常,多年没出来跟他们凑局的人,最近竟然十分频繁!

但是凑局就凑局吧,竟然还不碰女人只喝酒!一瓶一瓶往肚子里灌,一副借酒消愁的样简直连哥几个的的情绪都破坏掉了。

钟舒尧觉着千万不能让安逸继续这样下去,一个周末,竟然破天荒的把酒局改成了打网球。

安逸拎着球拍,瞥了眼钟舒尧鼓起的啤酒肚,笑道:“确实,你真该运动运动了,你老婆没唠叨你体力不如以前了?”

钟舒尧结婚前还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钟家大少,而结婚三年后,立刻就成了一脸贪腐相的胖子,但这也说明婚后生活挺顺心的,能心宽体胖成这样。

钟舒尧跟安逸先来单打,来回捡球时,没事儿瞎聊,聊着聊着,就将话题拐到了安逸最近状态反常上。

“我说安逸,你最近什么情况啊这是?医院里的那位情况不好?”

安逸听到钟舒尧提这一茬,突然将手上这球发到了场外十米远处,真是用了大劲儿。

钟舒尧立马放下球拍跑过去给安逸按摩肩膀:“哟哟哟,别生气别生气啊,我不就提了一句吗,跟我说说,什么情况?还是你弟那破事儿让她知道了?”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