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风雨渐歇,雷云缓缓散去。那株梨花历过劫,焦黑的表皮重新焕发光泽,转眼间洁白盛大的花朵就开了满头。

花枝摇了摇,一道白光之后化成一个白裙散发的女子,俯身便跪,声音弱弱细细的,“多谢大人相助…还请大人赐名。”

戚不言眼里显出几分冷意:“你已有名,何必另取?历劫艰辛皆是你往日咎由自取,如今既已来我九嶷,便莫要再沾染凡尘俗事。”

那梨花妖闻言泪眼婆娑,面色愈加惨白:“……黎白此后与九嶷之外再无干系,多谢大人恩德。”

程小白已经冷静下来。确实没人说过他们是道士。

想起方才指尖闪耀的金光,眼里燃起希冀:“师兄…你可是,神仙?”

戚不言款款一笑,“九嶷山是妖山,山上的自然都是妖怪。”

少年尽是不可置信:“我们都是?!”

看着少年亮起的眼睛黯下去,仍是一副大受打击不能相信的样子,便叹了口气:“是啊,如今做妖不易,需得日夜提防道士杀上山来呢…”

程小白晕晕乎乎的回了屋。

这角色变化…简直神展开啊…

小生做不到啊…

此后每天提水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看林间跳过去个兔子都像道士。

后来梨花妖黎白看不下去了,招了一群妖怪浩浩荡荡的来拜他,口称“大人”。程小白才知道,原来每天在泉边喝水的大兔子是个十一二岁的软白白孩童;午后小憩靠过的高大槐树,是个胡子一大把的老头,爱说话却总是忘了自己说到哪儿;有过一面之缘的灰毛老鼠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众妖往日见他,觉得这位大人总是冷着一张脸,皆不敢搭话。可那日程小白一声高喊,山中精怪都觉得他亲切可爱,没几日就混熟了。他也知道了这九嶷乃是世外仙山,山境中的灵脉连动人、仙两界气运,山主更是仙君一般的地位。

师兄诚欺我也!

解决了身份问题,物种很重要。

一日吃晚饭,“师兄,你是什么妖?”

戚不言笑了,程小白瞬间有种不好的直觉,急忙改口,

“我是什么妖?”

“我猜…应该是某种树木吧。”比如榆木?

此后每逢下雨就跑去和山上众妖一起抽芽,看人家抽的那么轻松,自己咬牙跺脚就是抽不出来。老槐树摇摇头,“大…大人…你血脉高贵,老朽虽看不出…不过确…非我…族类…”

物种明确不了,修行也是大事。

那天程小白舔干净最后一滴鲈鱼汤,“师兄,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厉害”

“既是树木,补充水份方才有益。”

从此每天提一桶水变成了每天提两桶,一桶做饭洗碗,一桶来喝。梨花妖实在看不下去,教了他吐息吸收日月精华。

这样的事情多了,他总结出两个道理。

一.师傅是个没谱的,抛山弃徒自己成仙去了,没的指望。

二.师兄是个没谱的,笑的越好看就越是要骗人,不能相信。

百年之后,他又加上了一条:

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再大也当没看见,尤其是穿红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