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再这么折腾几次下来,我会被逼得步步走进官场的黑暗深渊这辈子都洗不白了。从不与笑面羊和白眼狼为伍的警戒,现在已经被打破其一。为了断绝叶晓入朝为官的绝对之可能,我甚至都已经开始向秦绵羊行贿了……不过我这不是在害国害民,我是在救国救民。暂且也就只有这么个理由来安慰我自己。

“看来叶大人为了令妹,真真是煞费了苦心,叶小姐福气不浅。”秦方辞道,“不过叶大人无需担心,本官不索钱财。”

“那你索什么呢?”

秦方辞略一思忖,对上我的眼,道:“就索叶大人这个朋友,如何?”

略一考虑,我便打算暂时同意了秦方辞的条件,和他做两天不咸不淡的朋友,然后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朋友嘛,多大点儿事,以前都是我自己太放不开,但凡官场上没有太大利害关系的人,都是可以成为朋友的。有事的时候相互寒暄一两句,没事的时候就互不打扰。朋友也是一种和谐美好的关系。

可是,我没想到,裴子闫也掺进来瞎搅和。

这天早朝以后,我还没走出宫门,裴子闫身边的老太监就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一边挥洒拂尘一边细声细气道:“太史大人请留步——”

我闻言头也没回,只是走得更快了一些。“请留步”这类词语我真真是太熟了啊,又是从老太监嘴巴里说出来,一听就晓得跟裴子闫脱不了干系,一跟裴子闫脱不了干系就晓得准没好事儿。

老太监最终还是追上了我,埋怨道:“我的太史大人,您走这么快是干什么,老奴,老奴都快追不过来了哇!”

我扭头看见老太监一脑门的香汗,故作惊诧,道:“啊呀这不是周公公嘛,是什么风儿把您给吹这儿来了呢,莫不是今日风向有问题?”

周公公一边拭汗一边嗔道:“太史大人真会开玩笑,老奴前来找太史大人那是皇上有请。方才老奴在后面已经叫了老半天了,奈何太史大人一句都没答应,害得老奴跑了这身儿热汗哟。”

我惭愧道:“是吗,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新近,我有些耳背,可能没有听到,还请公公海涵呐。公公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本官就先告辞了。”说罢我转身就走。

“太史大人留步,方才老奴不是说了,皇上有请太史大人入御花园一叙。”

死活躲不过去了,我僵僵一顿,很勉强地干笑两声,道:“既然如此,还请公公带路。”

湖光滟潋,翠柳明华。亭台楼榭花景群芳。

周公公带到的时候,裴子闫已经在了。那是一处清新小亭,四周红茶开得甚好,衬出了一片大好的春光。他一身华袍袭地,人坐在亭中,三三两两的宫女娉婷奉茶。

周公公将宫女都唤下去了,裴子闫背对着我,却将一盏新茶推了出来,嗓音不清不淡,道:“叶爱卿来了,快来尝尝新凉国入贡来的雨前翠。”

对茶,我没有什么讲究。反正入口都是一股苦苦涩涩的味儿,只是好点儿的茶苦涩过后会有一股芬芳香甜。

我对裴子闫见过礼,正好我有一丢丢的渴,捧了那杯茶喝了一口,就感慨道:“实在是好茶。微臣多谢皇上的盛情款待。”

裴子闫半晌才笑了两声,以茶盖悠闲地拨弄着水中茶叶,道:“叶爱卿说说,这茶好在什么地方?”

好就好在它是贡茶,难道还有什么悬念么?贡茶我能说不好?我张口就拈来一句顺口话道:“这茶香四溢苦中芬芳,真真是难得的好茶,多谢皇上。”

“叶爱卿一向会说。”我偷偷瞄了他两眼,见裴子闫正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嘴角,旋即他又伸手将桌上的糕点推到我面前,“叶爱卿尝尝,御厨新研究出来的明荷芋粉糕。”

我拈了一块入口,囫囵道:“唔真真是好点心,微臣多谢皇上的不吝相赐。”

裴子闫再笑了两声,立马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君心难测就难在这个地方啊,往往他笑的时候不一定是真的开心在笑,起码这回我是听出来了。他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手指轻叩桌面,一下又一下,像是叩在了我的心尖儿上,道:“叶爱卿从来不会说不好不要不是诸如此类的话。偶尔说一下真话,”他顿了顿,我冷汗连连,“会死吗?”

会的啊……

“微臣、微臣知罪。”

裴子闫没再说话,我便一直躬着身,腰酸背痛的。忽然他心血来潮,又问了我一句:“朕听说,此次科举,叶家小妹也报名入试了?”

听谁说谁烂舌头。

我唯唯诺诺道:“皇上英明。微臣小妹生性顽劣心高气傲,请皇上恕罪。”

“这一点,和你当年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