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罢茶,秦方辞修长挺拔的身姿便闲闲往书桌边上一靠,葱白的手指轻叩着桌沿,另一手似笑非笑地将茶推至我眼前,道:“夫人请慢用。”

我端起来小小喝了一口,瞅了他一眼,道:“这雨前翠可是贡茶,难得我们家也有贡茶。”

秦方辞挑挑眉,托着腮,一副十足的纨绔玩味,缓缓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什么茶买不来。”他转身去为我点了白芷香,在书房里随意转了转,取了一本书翻着便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之际,他似想起了什么又退回来,笑眼如星曜半闪耀,“夫人别忙太晚,为夫在房里等你。”

等到秦方辞从外帮我关上书房门走远了,我才取出白日里他送我的紫檀弓,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忽而窗户里漏进一丝风,微微开了些。外头有蕴秋道:“夫人,您家的王婶儿过来了。”

我道:“让她进来书房吧。”

熟悉的一张脸,规规矩矩地进了书房,王婶儿穿了一身黑衣,站在明亮的书房里尤为醒目。她手往面皮的边缘轮廓摸了摸,旋即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的一张清秀淡漠的脸,抱拳揖道:“宗主。”

我将紫檀弓展开,手指轻触弓弦,道:“是姑爷叫你过来的?”

天澜道:“是,姑爷说宗主找属下。”

秦方辞他真是……什么都了如指掌。

我问:“这两天阿爹和叶晓怎么样,还有汤圆。”

天澜细细道来:“老爷很好,二小姐和汤圆的伤也都在复原。只是汤圆身上伤痕太多,遭破了相,最近略惆怅。还有……宗主回来后的第二天,虽然大祁国皇帝没亲自到叶家,但却送了很多补品去。”

“他动作还挺快。”只是这个时候叶晓对长瑾还有怨恨,想必裴子闫也不会有大动作主动接近叶晓讨个不愉快。

裴子闫,不愧是一国之君。他当得起这个角色并当之无愧。在阴谋算计和江山野心面前,所有的情谊都会过如眼云烟。更何况我与他,也早已经无情谊可言,剩下的便只有阴谋算计了。但若是他算计到了我们叶家,我便不会退让一步。

“宗主……”她抬起眼看着我,“宗主作何打算,总不能让大祁国的皇帝公主欺负到了头上。”

“我找你来,正是为了此事。而长瑾,目测她下半辈子都得为做过的事而不得安宁。”我道,“听说新凉将有使节来访大祁,不妨你去联络联络。”

天澜问:“请问宗主以何缘由?”

我想了想,思忖着道:“我还听说新凉有个三皇子,早年得过小儿麻痹症病魔缠身又颇有些残疾,至今未婚配,只因其病况不知何时就会撒手人寰了。我觉得大祁国的长瑾嫁过去,应该相当合衬。还能冲冲喜。”

天澜愣了愣,道:“宗主的意思是……说服新凉向大祁国请求联姻?”

“北遥秘军消匿踪迹十三年,如今是时候该出来透透气。裴子闫那边,且看他如何走下一步。倘若他开始接近叶晓,便是已经查清楚了叶晓的身份。我们也要早些做准备。”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摆摆手,“你早些回去。下次有事,直接到书房里来便可。”

院中,虫鸣蛙叫,清风簌簌。一轮皎洁的月色,在廊檐下投了一片黯淡的阴影。我回到卧房时,秦方辞正半靠在床上,闲散地翻着书页。他抬起眼帘来,眸光比月色明暖,唇畔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回来了,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