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闫夜里来的时候,我让蕴秋挡在了外面,听得蕴秋恭恭敬敬道我已经睡下了。幸而裴子闫没有硬闯进来,只叮嘱了伺候的宫婢几句便离开了。

这里本就是他的寝宫,如今我所在的寝殿就在他寝殿的隔壁,看样子是新收拾出来的。裴子闫,原本就是打算要将我安置在这里?

但这是一件纸包不住火的事情,第二日,就被苏情苏妃过来碰了个正着。想必她也是来探虚实的。

结果我住在裴子闫的明华宫里的这件事,很快便在朝中传开。若要是寻常的清白女子倒不打紧,眼下我不仅仅是有夫之妇,还是叛国贼之妇。

几日后,裴子闫从秦家继续搜罪证时,搜出了一封休书。是秦方辞写给我的休书,与那些勾结新凉的笔迹一模一样。裴子闫不顾朝中大臣反对,以此休书为由,将我与秦方辞彻底划清了界限。那封休书,裴子闫亲自交到了我手上。他道:“这是在他书架里的暗格中找到的。”

休书只寥寥数语,却字字诛心。道是与其夫妻二人同床异梦同枕异心,不若两两相绝各自归去。

我手脚冰凉地接下那休书,一时竟分不清,是伪造的还是真的出自秦方辞之手。

可即便我成了弃妇不再是秦家的人,蕴秋还是。裴子闫当即让人将蕴秋抓了起来听候发落。我气急攻心,屈膝向裴子闫跪了下去,脑中嗡嗡然,忽而喉头一番腥甜呕出了血来。

“阿琤!”他慌乱地将我抱着,却无法拉起我。

我凉凉地笑道:“我身边,就只剩蕴秋了,你也要把她夺走?方辞通敌叛国一事,蕴秋与我一样,俱无所知。求皇上,饶了她吧。”

“饶?朕饶了她,如何堵住悠悠众口?”裴子闫道。

我看着他,嗤笑一声:“堵悠悠众口,皇上无所不能,臣妇一条死罪都能被皇上开脱,何况一个丫鬟?罪证信件能伪造,休书能伪造,就不能再给蕴秋伪造一方卖身契?蕴秋是我的人,不是秦家的人。”

他贴着我的耳边,缓缓道:“阿琤,别得寸进尺。”

秦家被抄了。灵堂里的棺木被劈成一块又一块。连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但最终蕴秋还是没有被卷入其中。

那日下着绵绵针雨,蕴秋为我煮了药。我捧着药碗,听闻上百秦家人被推出午门斩首。宫里的宫婢们,皆是谈秦色变。

实际上,秦家,又怎会有那么多口人。唯一有的,不正是我和蕴秋。其余的早已被派出去打探秦方辞的下落了,那百来口人想必是裴子闫拿别的死囚当的替死鬼。这件事上,他做得滴水不漏。

就连我这个罪妇眼下安安顺顺地被放在明华宫,也再无人敢有异议。

下午时分,雨停了。天际乌云重重,遮不住灿灿日照金光。宫里的海棠杜鹃,落红一地。新绿的树叶,油油发亮。雨水在叶片上汇集,于叶尖儿凝聚成晶莹剔透的一滴。悄然陨落,却霞光万丈。

远远,我站在回廊上,便看见裴子闫的步撵由远及近。我淡淡与蕴秋道:“你能想办法让我见见天澜么,我想知道,有没有方辞的消息。但是这偌大的牢笼,一时半会儿恐我是出不去了。”

蕴秋若有所思,应道:“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