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辰回来的时候,我还在客厅坐着,没点灯。

“吾日三省吾身,你有进步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很重,椅子都咯吱响了一下。

接着,手一抬,灯就都亮了,他拿起茶壶,晃了晃,发现是空的,就叹了口气。

我的思路被打断,这才扭头……

好吧,其实我也没想出什么真东西来,这里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除了轩辕辰,好像所有人都有问题,有嫌疑。

当然,轩辕辰本身就是鬼,这么看的话,我就算是掉进妖精洞里的唐僧肉了。

“你这是怎么了?猥亵,被人给打了?”我故意轻快的调侃了一句。

不过轩辕辰现在的样子,也的确很凄惨,衣服也破了,还很脏,就跟刚在地上滚过似的。

他是鬼,没有血,但我可不会以为,他就没问题了,他的胳膊明显不自然,塌陷了一块。

之前的小手指,断了就没再长出来,我就看出来,轩辕辰对这具身体,是很看重的。

“被车撞了。”他大手一拽,把我之前倒满没喝的茶水,给拿了过去,咕噜一口饮尽。

我不屑的瞪了他一眼,“你得先找到车才行吧。”

我历史不好,之前看到画中的情形,也的确查了一些东西,但事情太多,就给耽搁了。

这个时间段,到底有没有汽车之类的,我还真不敢确定,但至少,我们一路是没看见。

就连高高在上的霍斯伯爵,也是坐的马车,当然,不排斥这是贵族身份象征,高傲的可能。

但这里是安娜庄园,我们根本出不去,“你可千万别说,庄园里有人大半夜开车撞你。”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被拽进画中世界了,不过我想,就算真的是这种情况,也伤不到轩辕辰。

本以为他被揭穿,会尴尬,或者直接爽朗的笑着说,就是开个玩笑之类的,然后开始交代之前的情况。

没想到他的表情,却比刚才还要严肃了。

我心里瞬间有不好的预感,眼巴巴看着他,“你不会说真的吧?”

他果然点头。

“我不是去追嫣姬了吗?”

他一直追到大门口,嫣姬就冷冷的站在门前,看着外面,半天也不动弹。

轩辕辰都怀疑,她是想要出去,还在心里犹豫了下,如果真出去,那他怎么办?跟,还是不跟?

正纠结呢,嫣姬突然动了,扑过去把大门打开,不是裂开条缝的那种,而是把门,整个都给拉开了。

一辆很豪华的高大马车,踢跶踢跶的进来了。

轩辕辰的眼珠,转向了我,“你一定猜不到,那辆马车是谁的。”

他这么说,我反而很肯定了,“霍斯伯爵。”

我直接说了出来,连询问的意思都没有,轩辕辰跟我一样,都是才进入这里的。

跟安娜庄园没有任何交集,在这儿期间,也没看到过其他马车,除了霍斯,还能有谁。

果然,他点头了。

“马车是直接进来的,我赶紧躲到一边,不过赶车的那个,老弗莱克,突然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还回头说了句什么,接着,才又驾车进去。”

轩辕辰是鬼,一般情况下,已经很难有什么影响到他的心境,但被扫一眼的时候,他居然觉得冷,觉得害怕。

马车一直走没影了,他都没敢动,他是死了很久的人,哪怕没什么见识,同时期的一些礼仪还是懂得。

尤其是霍斯这种贵族,那讲究的都让人乍舌,到门口几步远下车,都是有规矩的。

这么直接驾车进来,是对庄园主人很严重的蔑视和冒犯,要知道安娜夫人可是他的姑姑啊。

而且看起来,在整个国家,也是有一定地位的,红衣大主教不是单纯为了她的事过来,但,能亲自给大主教写信,且能把信送到的,会是一般人吗?

加上老管家已经说了,整个庄园是无法离开的,哪怕走了,晚上也会回来,而且第二天,发疯的就是这个人。

哪怕没有亲眼看见,霍斯也不应该冒险,尤其是红衣大主教马上就会到的情况下,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

他只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倒不至于真的被震住,赶紧顺着马车消失的地方追。

半路却碰到嫣姬,手里拿着个什么,冲着他很诡异的笑,问:“你是在找我吗?”

轩辕辰皱眉,嫣姬的性格太明显,他去追的这个,明显胆小到让人无语,一说话就害羞,总是低着头,很不安,可是这时候,嫣姬却直视着他的眼睛。

笑的很恣意,甚至还有抹,幸灾乐祸,轩辕辰刚要问话,就感觉很奇怪的危险感,跟我一样,他也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都没回头,直接往侧面飘逸,在动作的时候,他也是一直盯着嫣姬的。

嫣姬突然皱眉,眼神却是看向他的身后。

“然后呢?”我本能的意识到,真正的重头戏来了,也就是轩辕辰弄成这样的原因。

他瞥了我一眼,显然不太想说,不过还是挣扎着开口了,“然后我就这样了。”

他还摆手,让我别多问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都没看见。

但不论是身上的伤势,还是自己的感觉,都是被疾行的汽车给撞了。

他赶紧滚开,那种会再死一次的感觉才消失,站起来,嫣姬已经不见了,马车更是没影了。

他顺着马车印找了一会儿,居然跟到了我们住的这里,只能进来了。

“分开之后,你还见过霍斯,或者洛丽塔吗?”轩辕辰突然问道。

他这是,在怀疑霍斯伯爵了。

我摇头,跟着,把嫣姬说的,关于霍斯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

“如果霍斯真的来了,那肯定是为了这个嫣姬。”

我伸手,指了指里面,她很危险,我和轩辕辰都知道,但现在做什么都晚了。

反正我已经把最强大的血符交给她了,还布置了一道道的法阵。

如果她还是被害了,那我们也没什么能说的,毕竟能力不济,进去也是送死。

“这只鞋,你看看。”我把那只属于苏伟的鞋子拿出来,轩辕辰瞬间飘出去,一直站到门口才停下。

“快收起来。”

“嗯?”我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只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的身影就淡了很多,“呼。”

“这鞋上的血里,有符印之力。”轩辕辰很肯定,如果他刚才接过去了,虽然不至于魂飞魄散,但是伤重到离体,是肯定的了。

我这就有点尴尬了,说一千道一万,鞋也是我拿出来的,不过这血是林默的。

轩辕辰可并不怕林默,她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血脉之力,难道是我的关系?

因为我当时在林默的记忆里?不过现在怎么猜,也猜不出来,除非林默能醒过来,而且神经正常。

我们都没有睡觉的心思,我就继续开始,运行外婆秘笈上的呼吸法门,隐约间,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我。

而且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在产生呼应,我也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但肯定是跟呼吸法门有牵扯。

我的心有点乱了,外婆的秘笈都是手写的,而且很明确的说过了,是祖上传下来的,连胖子都没看过。

怎么会跟这里有关系?这里是画中的世界,突然,脑袋里有道念头闪过。

我整个人都惊悚了,猛的睁开眼睛,看向轩辕辰,他被我弄的一愣,问,“怎么了?”

“你说,安娜庄园,会不会真的存在过?”这个问题,我之前想过,也跟他探讨过。

都觉得有可能,但是……如果它现在也还在呢,庄园跟圣保罗疗养院是重合的。

但地图很清晰,圣保罗疗养院是我大天朝的,哪怕是百年前,各种版图变更,这个位置,也是中国的。

要说侵华的时候,有过一些教堂,商业机构,这是有可能的,甚至有一些,现在都还有遗址在。

但是庄园,绝对不可能,只能存在于本土,所以……

交集应该是在“人”的身上吗?我之前没查过,现在也来不及了,没想到,轩辕辰居然知道一些。

“我听说,圣保罗疗养院的创始人,姓胡,还是个女人,是最早一批留洋的学者,很惊艳了一代人,不知道为什么,留下的痕迹不多。

甚至有些地方,特意的把记载都给消除了,安娜庄园我没听过,不过……”

轩辕辰应该是怕影响我的判断,犹豫了下,才不确定的说,他在白天的时候,曾经听下人提到,安娜夫人曾经有位来自东方的闺蜜。

“就是姓胡,当然,也许是巧合,这两个地方,跨越的时间太久了。”

“也许时间是重合的呢。”我突然看向轩辕辰。

“怎么可能,圣保罗疗养院其实……”轩辕辰突然停住,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你是说?”

我默默点头,我们都陷入了固有思维,都觉得圣保罗疗养院是开在眼前的,就一定是百年后了。

但如果开创圣保罗的人,也就是那位胡女士,其实已经活了很久呢?万一她就是安娜夫人的闺蜜呢?

我们都没再说下去,毕竟只是个猜测,再说下去,很可能把错误的思路不断延伸。

但彼此的眼神,都有了抹慎重,我确定,我们都把这个可能性,考虑进去了。

天亮之后,我又进了趟卧室,林默还在沉睡,脸色却开始发青,我把法阵都给撤了,按说她应该在第一时间苏醒。

可她根本没有波动,我咬牙伸手,摸向她的脑门儿。

“你疯了,你想陷在里面?”轩辕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他应该猜到我的意图了,才会跟进来。

我怎么会不知道,甚至早已经翻过来调过去的想了很多遍了。

但是我没有选择,安娜庄园就是个大坑,现在还是风雨欲来,但是之后呢?

哪怕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变成厉鬼,变成僵尸围过来,我都不觉得惊讶。

还有那个红衣大主教,他的到来,一定会打破现在的平静。

最开始嫣姬只是自己出现,但现在,两个已经可以同时存在,甚至,都开始往我们身边活动。

就连轩辕辰,都差点被杜嫣给算计了,我实在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见我主意已定,轩辕辰也就不劝了,还特意挡住门口,坐在地上,“我最多能撑半个时辰,你出不来,我就走。”

他这是拿自己充当大门了,讲真,我有点动容,这真的很危险,既要给我留住一线清明。

又得把一切厉鬼,还有里面的恐怖力量,堵住,半个时辰,的确是他的极限了。

当然,不至于会伤到根本,魂飞魄散,他只是在顾全义气,又不是打算以死明志。

他已经表态,我也就不能含糊了,咬破中指,虚空画符,以自己为引,只要我还在林默的记忆画面里,里面的一切,就都会受到牵制,出不来。

我和轩辕辰没有刻意放轻动作,声音不小,林默一直都没有苏醒的迹象,但,在我把手贴上她额头的一瞬,她突然睁开眼睛。

冷,前所未有的冷,我想把手缩回来,已经来不及了,我根本形容不出,现在所面对的。

就好像我独自站在一边,而另外一边,对视着的,是整个地狱,幽深,绝望,肮脏,残忍……

到处都是血,我整个人都被泡在血里,甚至,我自己都成为了这些血的一分子。

我无法睁开眼睛,偏偏能感觉到眼前的一切,好多的“人”,飘来飘去。

大刀从天上,地下,空中,甚至背后,突然出现,把人砍成一段一段,哪怕是横腰劈成两截,也不会死去。

在这里,痛苦是永无止境的,愤怒,绝望,当所有负面情绪达到顶点的时候,突然有什么插进来,一顿猛搅和。

力气顺着鲜血,一起流失,哪怕想要怒喊都做不到,脑袋竟然是空的。

好像只有这一秒,可以是清醒的,之前,还是之后,甚至是思考,全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