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完美得就像艺术品的黑人教练竟意外地很好说话,他似乎也认为林平之需要对这里更加了解,在第二日出发前爽快地将他带上了。

那天林平之一出门就看到了训练场上满地干涸的血液。顺着那血迹往上看,那个凯尔特人被绑在一座高高的木质十字架上,他垂着头,脏乱的黑发遮住了表情。他健壮的手腕和脚腕因被么指粗细的铁钉牢牢钉死在木架上而无力地低垂,而他那引以为傲的胯间巨大如今已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林平之不忍再看。他曾自宫练剑,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今生难以磨灭,因此也就格外珍惜现在这个完好的身躯。

这是林平之第一次踏上这片城镇的集市,他们难得全都穿上长长的粗布袍子,从头到脚只看得见隐在阴影下的小半张脸。一行人跟随巴蒂塔斯夫妇走过热闹的广场,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演讲;一间间店铺门前画着惟妙惟肖的推销画,街头的面包房传来浓浓的甜香;而奴隶市场中的贩卖者们正在教训不听话的奴隶。他们浑身鲜血淋漓地被吊在石柱上,而旁边待售的女奴们则被麻绳一个接一个绑在一起,低头麻木而沉默地接受买主们的挑剔目光。

林平之且行且看,一路查看着这里的地形交通。在这方面斯巴达克斯给了他不少有用的建议。现在他知道那座有许多柱子的高大建筑是神庙,大约往前一百步就是城门,那里有士兵把守。出了城后可以南下去庞贝,或者顺着阿皮亚大道去罗马主城,据说那里每年都会有贸易经商的赛里斯人。如果想去西西里岛或者希腊,他也知道怎么去港口坐船离开这里。

但在那之前,他首先得弄点盘缠。

不久他们就进入了这座城市的最喧闹之处,卡普亚大竞技场。长条的青白石块垒成的外墙就像城楼一样高耸坚实,林平之从没见过这样雄壮伟岸的建筑,它就像一个巨型漏斗,里面装填着密密麻麻的观看者。

在此后巴蒂塔斯夫妇和他们的贴身侍者去到竞技场主看台,而林平之和其他角斗士一样被带进另一个入口。一进去扑面而来的霉味和腥臭味直呛得人头眼发花。但同行的角斗士们却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他们跟两边关在铁笼里的男人们挑衅示威,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林平之在一堆肌肉猛男中显得更加柔弱可欺,幸好他已经学会忽视那些下三滥的污言秽语,他走到通道的尽头,阳光被铁门切成大大小小的方块光斑,怜悯般施舍这幽暗的空间一小片光明。轰隆嘈杂的声源从那片光芒中逐渐清晰地穿透进来。

林平之趴在铁门上,隐隐有种模糊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的感觉背后有人靠近,还没碰到他就被人截住。

“他是我的,你的眼珠子在往他身上瞟一眼我就踩着你的尸体将你□小虫塞进你嘴里。”

林平之回头只见尼亚斯捏着对方的腕骨狠狠道,他的威胁换成对方一声冷哼,甩开他不屑地嘲笑:“那就看看待会到底谁输谁赢,最好趁现在还能用你老二捅他屁股的时候干一炮,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平之蹙眉回过头,他真要被他们恶心坏了。这群只知道争勇斗狠的莽夫成天将那些东西挂在嘴上,弄得他想听不懂都不行。

“小心点,尼亚斯也对皮洛斯打过主意。”斯巴达克斯悄声在他耳边警告。林平之点点头,心想那大光头一看就是外强中干,仍然望着门外。

斯巴达克斯无所事事地听维罗聊他的妻子。他这次要以一敌二,不过对方不是什么大人物,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他等候在那里,目光随意地梭巡,不觉便投注在一动不动站在门前的少年身上。

对方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人声鼎沸的世界,阳光在他脸上晕出朦胧的轮廓,微微张大的眼睛里闪出晶亮的光,那种带着迷惑又有些新奇的神情使他看起来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孩子,可爱又有些可笑。

当然,还是可爱多一点。斯巴达克斯想。

这扇窄小铁门之外是一层层高高的圆形阶梯围着中间宽阔的场地,无数的百姓将这里密集地包围。林平之一眼就看到主看台上衣着鲜艳的拜迪塔斯,他正低头哈腰地跟坐在正中身穿白袍的白发老人讲话,旁边同样穿着簇新白袍的黑发少年兴高采烈地和老人和另一个妇人说话。

在片刻后,巴蒂塔斯起身压下人群的骚动,开始发表竞技前的演说,内容大多是宣扬巴蒂塔斯家族对卡普亚城市的热爱之情,当宣布角斗开始时,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欣喜的喊叫。

巴蒂塔斯没有用新手来热场,而直接请出了令他扬名万里的冠军斯巴达克斯。

这下,民众从欣喜直接变得疯狂不可自抑制了。

“斯巴达克斯!斯巴达克斯!斯巴达克斯!”

正当斯巴达克斯还在奇怪外面有什么东西值得林平之如此专注时,雷声般的欢呼伴随着铁门咿呀的响声,他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