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闹剧已经结束,米拉带来的消息令一部分人热血沸腾,也令另一些人人心惶惶——他们大多是一些只从事服侍罗马人的毫无战力的奴隶,在主人死于斯巴达克斯之手后匆匆加入队伍,但这不代表当葛雷博即将带着罗马军队将他们置于死地时他们有同样的勇气视死如归。

“这个地方不知还能做几日安身庇护之所。”卢修斯低声感叹,林平之闻言看向他,“斯巴达克斯在起义之初就应料到了这一天,即使葛雷博是个不战而逃的胆小鼠辈他也会去找对方报仇。”

“卢修斯。”一个按捺不住的女人跑过来找卢修斯:“很抱歉打扰您,但是斯巴达克斯的临时会议令大家都坐立难安,我们不知道是不是该马上去收拾行李……”

“如果斯巴达克斯决定迎战,你们打算怎么办?”卢修斯问。

女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为难地回答:“不论如何,斯巴达克斯都令人尊敬,但我们留下除了拖后腿毫无用处。”女奴垂下眼睛,顿了一会儿道:“我们会走。”

“不,孩子,你选择走是因为你认为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女奴愣住了,因为被说中而尴尬地快速眨眼睛试图解释:“我很抱歉……”

“不、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人人都有追求生命的权利,如果斯巴达克斯不能保证这一点你们离开也无可厚非。”卢修斯和善地安慰她。

女人离开后卢修斯继续手上的活计,林平之的效率很高,动作却斯文优雅,细长的浓眉微拧,漂亮的黑瞳如夜中深潭波澜不惊,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思绪中。

随即他看到了巴尔卡,他手中拿着长矛,练习用的木头架子已经千疮百孔。他雄健黝黑的身躯在寒冷的秋风中布满汗水,一个纤细俊秀的男孩捧着陶罐在向他示好,但对方的眼神已被仇恨注满,对男孩的献殷勤无动于衷。

“巴尔卡每天都在没日没夜的训练,皮洛斯死后他一直这样。”他们看到那个男孩失落离开,卢修斯叹气道:“他现在是只受伤的野兽,渴望撕碎仇人的心脏,啖其肉饮其血才能止恨。”

周围的吵闹令忽然的静默变得漫长,时间仿佛在瞬间产生魔力,让他们隐约有种回到很久以前的错觉。

“那孩子以前总跟着我问东问西,你知道年轻人可很少喜欢和老骨头为伍,他是个善良的孩子。”

“逝者已矣,多说无益。”垂下的长长睫毛将眼中的情绪遮掩在阴影里,林平之心中对此事一直存在着歉疚,如果他当时再快一些说不定皮洛斯就不用死。

“是啊,你是对的。”卢修斯眯起眼,这两天的日头都不错,神色匆匆的奴隶们在空中扬起尘土,他们忍受着那些厉害的大块头们的嘲笑,因常年辛苦劳作鞭棍相加而瘦骨嶙峋的身躯根本没有还手的底气。

“你知道他们在里面谈论什么吗?”卢修斯问。

林平之回答:“对付葛雷博。”

“没错,我们的自由,去路,生存之道。”卢修斯苍老的双眼却不浑浊,“你认为我们能赢吗?”

“斯巴达克斯很英勇,他是战神。”但只靠斯巴达克斯一个人的智慧领导所有人是盲目而危险的事情,他们一无辎重,二无军队,三无武器,拿一群虾兵蟹将对阵葛雷博的精兵良将无异于蚍蜉撼树。这更像一场巨大的赌博,而赌注是无数人的生命,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应用不足以形容斯巴达克斯,他是伟大,是诸神赐予无数饱受蹂躏的奴隶的希望,而且我们可有不只一位战神。”卢修斯笑道,然后看向林平之:“如果你想走的话最好抓紧时间,等到罗马军队将这里包围就来不及了。”

卢修斯的提醒勾出了林平之的疑虑,他神情黯然,低低道:“我虽有此心,但恐怕天不偿人愿。”

“怎么?”卢修斯奇怪道,“斯巴达克斯并不会强人所难。”

“与他无关。”

卢修斯立刻明白过来:“噢,甘尼克斯。”

“……我知道他想留在这儿。”

“他这么说了?”

“迟早而已。”林平之站起来,那扇拱形门后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

会议室里,意见产生分歧的两派人正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我们人手不够,武器更加短缺,现在迎击葛雷博无异于以卵击石。报仇不急在这一刻,克雷斯,我们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奥诺玛莫斯目光沉静,但克雷斯和妮维雅对罗马人的怒火不可能就此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