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最近总是上演的那样,说话像是变成了一件难事。以前甘尼克斯总爱拿林平之逗乐,但现在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在看到一点儿没动的食物后道:“再忍耐一些时候,我们很快就能得到任何你喜欢的。别再紧紧蹙着眉,你笑着的脸庞看起来最美了。”

“别乱说。”林平之斥道,却是缓和了脸色,“斯巴达克斯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是,一个富饶丰硕之地,爱留沙之城。”甘尼克斯回答。

葛雷博的失利让奴隶军尝到了甜头,助长了他们的士气。现在他们有装备,有武器,有能打的战士,他们觉得自己能够战无不胜;而罗马人则在他们眼中从雄狮变成了落水狗——至少再不像曾经认为的那样坚不可摧。

“你站在那边的山峰边就能看到那座位于悬崖边上的城市,那里面有武器库,大片的粮仓,技艺精湛的铁匠,还有喝不完的美酒。斯巴达克斯能得到一大笔钱,那些雇佣兵见着钱就能毫不犹豫地卖命……”他轻轻的沙哑的声音就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最后似乎觉得有趣似的嗤一下笑起来,然后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来一起首歌吧,林,为我们的……荣誉。”

林平之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种不切实际的飘忽,周围的男女们用各种东西乒乒乓乓地敲击着节拍,高吼着粗俗直率而无惧无畏的战歌。

……

次日,斯巴达克斯和甘尼克斯带着几个人装扮成商人的模样混进爱留沙城中。这座离卡普亚仅几百里的城市因为奴隶军的威胁而戒备森严。它有两扇城门,正门只在早晚有限的时段内打开,进出人口必须经过严密搜查,而后门位于悬崖之上,除非你能飞天遁地否则别妄想从那儿进去。

斯巴达克斯等人在城门守卫那儿费了不少的功夫和金钱,最后搬上他们民政官的名字才顺利进城。

他们从集市一路到码头,所经之处到处是奴隶的哀嚎和罗马人的怒骂。

斯巴达克斯的反叛行动让罗马人怒不可遏,而怒火的矛头直指向为他们劳役的奴隶。他们对待奴隶的严酷越发变本加厉,而许多没有成功逃脱的奴隶则在主人残暴的惩罚中悲惨死去,向其他仍有此大逆念头的奴隶们以儆效尤。

他们穿过肮脏腥臭的街道,码头上的奴隶生意正在进行拍卖,一头的船桅上绑着一个鲜血淋漓的男奴,他已经断了气,但围观的民众仍不断将手中的石子儿狠狠砸向他发泄被以下犯上的怒气。

斯巴达克斯盯着这一幕,恨不得将那些丑恶的嘴脸撕碎,将他们自诩高贵的身躯千刀万剐。他灼灼的双眼透露着这样的想法,甘尼克斯不得不抓住他的肩膀提醒对方。所幸斯巴达克斯沉住了气,声音就像崩裂的岩石:“走,我们必须加快行动。”

甘尼克斯望向那一排排待售的奴隶,一个娇小的黑发黑眼的女奴正望着他。他别过视线转身离开,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如今平静的海面和黑暗的空气终将打破,迎来更加艰险的风暴。

神庙中,丛林中练剑归来的林平之踏进大门,绕过地上的杂物时忽然一抹熟悉的雪白令他停住视线。他快步走近那些嘻嘻哈哈的人,柔软的沾染着血色的雪白羽毛从散落一地。

他几乎立刻认出那些羽毛出自何物,那是他和景宣维持联系的信鸽——

“鸽子呢?”林平之问,但他们的谈笑盖过了他的声音,他不由生气地大声问:“鸽子呢?!”

他的高声质问令他们停下了动作,背对他的男人转过身,一见到林平之的脸笑容僵在脸上,咧了咧嘴提起手中那只光秃秃的信鸽:“这、这儿。”

林平之一把抢过来,鸟腿上绑着的竹管还在。他将里面的纸卷拿出来翻开,景宣的已经有些晕开的字迹显露出来。

三日后子时,于林中旧地有要事相商,务必前来。

短短一行字透着山雨欲来之势,林平之心中一凛,问道:“什么时候抓到的?”

男人见他不追究于是轻松地耸肩道:“就在刚才。”

林平之眼神微动,抿紧嘴将纸条扔进火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