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维躺在床上认真想了想。

他觉得这样不行。

他觉得自己心虚是不应该的。

“我的魔法师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我应该去向我的父亲炫耀,而不是躲着他,”他心想:“如果他指责说,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为蒂迪斯家生出一个孩子,我就把帝国与魔法协会的合约拿出来——严格意义上,我早已不能算作是蒂迪斯家的人了!”

林维现在对《合约》非常满意,打算忘记自己之前对它的看法。

“我要带你去见我父亲!”他拽了拽魔法师的手臂,从床上坐起来:“我要正式告诉他!”

可惜的是,他被无情地按了下去:“先睡觉。”

尽管只是出于对林维现在状态的担忧:精神力完全枯竭,又经历了一场紧张的逃离,实在是不能再折腾些什么了——但魔法师先生的做法是无比正确的,因为此时公爵大人正擦拭着自己锋利的长剑。

“西德尼......你怎么了?”被公爵大人回房的动静扰醒的公爵夫人关切地询问。

她是了解自己丈夫的动作的——一旦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公爵就会擦拭这柄随身二十余年的长剑来使自己冷静。

“没什么。”公爵回答她,但随即又开口:“海伦娜,你觉得那几个来自魔法世界的年轻人怎么样?”

“他们都是很好的年轻人,”公爵夫人不由自主微笑了起来:“原来魔法师们的世界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样古怪。”

“那位白袍的魔法师?”

“是的,我记得,我非常喜欢他!”公爵夫人不知为何略微激动起来,语调轻快:“他可真好看,不仅是容貌——虽然很少开口说话,可也并不缺少风度与礼仪。我想他来自北方,他的眼神让我想起家乡的雪原。”

公爵夫人继续道:“既然这样问,那么您一定也看出来了,他和林维必定是最好的朋友,他们相处时的一举一动都说明了这一点。林维在帝都时从没有过好友,总是让我十分担忧——现在总算安心了。”

公爵:“......”

“先睡吧。”他为妻子压了压被角。

另一边,林维反抗无果,被塞回了被子里。

他对魔法师恶劣的强制行为十分生气,打算背过身去睡——但是想了想,自己又不太愿意,最终选择了折中的办法,对着天花板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了,他忽然又道:“喂。”

“嗯?”

林维支起身来,在床头一个隐蔽的置物格里拿出一条秘银细链,其上挂着雪白的吊坠,烛光下闪烁着淡淡的五色光晕:“送给你。”

“云石?”

“没错,”林维钻回被子里,道:“我的父亲原本是要我戴上这个,测试的时候就不会被发现魔法天赋。”

他把细链挂在断谕的脖颈上,继续道:“我不太愿意,就悄悄摘了藏起来,这才去了魔法学院。”

魔法师的眼睛里有微微的讶然,显然是不知道林维进入魔法学院这一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别有隐情。

林维察觉了这一点神色的变化,眨了眨眼睛道:“所以说,你差一点就只有海缇一个同级了。”

断谕望着他:“你会去做什么?”

“留在帝都当我的小公爵,然后继承家族,”他略过了帝国魔法师军团的事情,轻描淡写道:“如果再过几年,皇帝想做点什么大事,对魔法世界开战,我就跟你就会在战场上碰面。”

断谕知道他还没有说完,静静听着。

“我当然打不过你......但好在我带着军队,你一时也奈何不了我,然后打上很久也没能分出胜负,实在是很无聊,某一方干脆扔出一个禁咒来,一起死了。”

他伸手碰了碰魔法师微微垂下的眼睫,道:“当然,假如皇帝爱好和平,不主动向魔法世界宣战,我们就永远不会见面——你觉得哪个好一点?”

“都不好。”魔法师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林维顺着自己的耳侧向下,开始不安分起来的动作。

“我很遗憾。”魔法师此时的眼神不似平日的淡漠,而是近乎于温柔。

古老城堡里摇曳的烛光照亮了墙壁繁复美丽的花纹,与月光相互交融,只听他道:“谢谢你。”

林维笑的得意,骄傲抬起下巴,回他:“知道就好。”

他凑过去,双手环住,吻了吻魔法师的脸颊,向下移到颈侧,一路轻轻舔吻,甚至用牙齿试探地咬了咬。

——这实在是暧昧的暗示,然而暗示者有点精力不济,从午夜起就强打着的精神在放松下来之后迅速变得一丝不剩,整个人昏昏沉沉,连眼睛都要睁不开。

林维感受到魔法师有些轻微不稳的呼吸,低低笑了一声,靠在他胸前沉沉睡了过去。

他在跌进睡梦前还想:“没有继续下去......这实在是可惜,不过,也还好,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夜的星光从午夜开始不知为何有些发黯,天穹黑沉沉压下来,掩盖一切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