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子回到家,头一件事就是将两瓶酒全部拿出来,摆在桌上仔细地观察,浓厚的液体在酒瓶内泛起细泡,肉眼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回头再想想,周屿正表情从头到尾都很轻松自然,并不像是藏着猫腻,就算是有什么,带回来的这两瓶酒也不会有什么特殊。

她重新将酒放回木箱子里,摆到客厅的角落,又将高脚杯小心翼翼地放置到厨房的杯具柜门里。

做完这一切,她眉头紧锁,才将手伸向裤子后面,刚才在车上她坐立不安,总觉得那东西会掉出来,却又不敢伸过去确认。

她手心冒汗,幸亏穿着紧身牛仔裤,那粒硬物原封不动地被塞在里面。

回来的途中,她一直在前后联想这件事,脑中闪过各种答案。

从小到大,她的第六感总是很准,与其说准,不如说是爱起疑心。

这种类似的疑惑或许是那时候就有的,她小时跟人交际不多,所以少说多看,养成了边听边想的习惯,自然而然将一些问题堆积在心。

以至于每当陆慧向她表现出一副爱怜的模样,她就知道家里即将会迎来一位男性客人。

而她想到的答案,好坏不均,最坏的就是之前在网络新闻上看到的走私运毒类似的案件。

这个想法最初在她心底冒出来,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特意借机又重审了周屿正的侧脸,路灯的光线从车外倒进来,暗影在他脸上浮动,突然间她就觉得陌生起来,又想自己到底在谁的车上。

她安慰自己,这世道上好人坏人太多,每个人对身边的人看得太透彻,反而让人乱了心智。她凭借着当初对他的第一印象,重新博回了满满的正面好感。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蔓子死死盯着手上这透明奇怪的颗粒,不规则形状,像是冰糖,闻着又无味,一眼扫过去再普通不过。

可这东西极有可能是冰.毒,那种一旦上瘾就致命的毒.药。

如果放在平时,她看一眼就扔掉了,但阿靓和那个男人的对话盘旋在脑海,令她踌躇起来。

她的手片刻软下来,将它摊在桌上,拨来拨去又看了好一会。

因为父亲的死因,她曾经在网上对于毒品有过片面的了解,知道一些禁毒产品的常识,那东西花样百出,染上的人极易失去意志,步步成瘾,直至走向毁灭,让人看了心悸。

陆慧心底对它的痛恨,让自己从小也有着强烈的抵制与憎恶。

如果父亲还在,或许现在就是他们一家三口,陆慧也不会费尽心思选择再嫁人,更不会远洋生活多年。

拿不定主意,又判断不出什么,她心血来潮去上网查找资料,从质量规则一一对比后,心底的石头愈来愈沉。

如若这小颗粒真有问题,又是跟阿靓有关系的,那也许就是在她理货的时候遗漏的,而这东西极有可能就藏匿在那批新进的酒水中。

要是阿靓有问题,那么周屿正的问题更大了。

一整晚,她想来想去觉得不安,那颗东西膈应得人心惶惶,甚至做梦梦见死去的父亲。

凌晨四点半,她一头虚汗醒来,满室寂静,恍然觉得先前想的那些都是梦,她也没有去过周屿正的仓库拿酒。

喘着气睁了好一会,她起身打开台灯,拉开抽屉,那透明的颗粒在灯光下明晃晃的,闪得人眼睛疼,提醒着她先前发生的事实。

她终于下了决心,不再睡觉,直接套了件衣服穿起来。

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天色,是略显深蓝的黑暗,带着初秋黎明的凉意,一切显得安安静静,远处的大街上偶有几辆车子缓缓开过。

蔓子将那颗东西用纸小心地包裹起来,再放到最深的口袋里,用手在外面轻轻拍了拍,感受到硬硬的一粒,连身体也一起变得难受。

接着,她简单洗漱整理,出门的时候套上平底鞋,其他一切都跟上班时候一样正常。

走出小区,她一路上缓慢行走,沿街溜达的人没几个,倒是有几家早餐铺子正忙着张罗,赶早班或者刚下班的人都过来寻找吃的。

蔓子步履不停,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顺利穿过几个红绿灯,拐了三个弯,才在一家中学对面寻到地址,深蓝底色的门面,上面是严谨正义的几个大字。

她终于到了本地的公安局。

深吸了一口气,她朝对面抬脚走去,只是走得越近,脚步越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值班的人没几个,她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几个警察都显得很吃惊。

蔓子从口袋里谨慎地掏出那样东西,对方接了过去,在每人手中传来传去仔细深究,似乎都保有疑虑。

“怎么样?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她等得心焦,想尽快知道答案。

其中一个小警察拧着眉头,深思熟虑过后,模棱两可地说了句:“还不太确定,具体要等天亮我们领导来局里看了再说,不排除就是冰.毒。”

最后那句话让蔓子的心凉了半截。

小警察将那颗东西收了去,回头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在她对面拉开椅子,拿起本子和笔,公式化地道:“先坐下来吧,仔细说说这件事情的整个过程。”

*

从警局出来时,天色已经破晓,一切黑暗被光明散去,所有事物在晨曦中都变得鲜明起来。

蔓子看了看时间,指针快到六点,她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犹如一个孤魂,目无焦距。

到了一座桥上,她靠着栏杆,吸了几口凉气,打通姚琳的电话。

姚琳大清早接到蔓子的电话,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预感到不是好事,火速赶到约好的地点。

早餐店内的客人络绎不绝,不仔细看还找不到人究竟在哪里。

姚琳在中央一张空置小桌旁寻到蔓子,走到她对面坐下,看着她一双困倦的双眼,不解道:“你几点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