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宽敞的大型包厢,房间内充满着流光溢彩,年轻的大学生们轮番唱着流行歌曲,他们即将结束学业步入社会,奔向各自规划好的未来。

所有人都借着这个地盘尽情释放着自己。

蔓子应邀最后一个到达,只不过她还未进去,就接到母亲陆慧打来的电话。

依旧是那种强硬的语气。

“过去几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没有限制过你的选择,现在换做我来给你一个目标,这回你必须听我的。毕业以后就出国,我给你做安排……”

蔓子听她在那边絮絮叨叨,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意思,出国深造。

当初考进音乐学院是她人生第一个目标,凭借专业第一的成绩入学,现在又以优秀毕业生的荣誉得到老师们的首肯,更有不少师长给她的将来引荐指路。

但她心不在此,早就与一家音乐培训中心签好合同,打算毕业后就准备去上课。

于是,在这座城市有一份踏实稳定的工作,与拥有共同爱好的朋友们打交道,每天准点上下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成为一个自我欣赏的人。

这便是她人生第二个目标。

志向虽不远大却足矣。

“毕业前两个月我就跟你提过了,我不会出国的。”她同样坚定地回道。

或许在执拗这方面,她们两个还挺像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边,陆慧讲得口干舌燥,终于气愤地撂了电话。

如果要后悔,多年前她就应该后悔了。

蔓子蹲在厕所里,拿下早已烫呼呼的手机,得以舒了一口气。

她看着上面的通话时长,只关注到了越洋电话的话费好贵。

这些年,她们很少打电话,多数都是发邮件。

以至于有时候她都有感应,算准了什么时间点陆慧会发信息过来。

收起手机,出去时她换了心情,好歹陆慧长期在国外,不能当着她的面逼她。反之,就算此刻她在面前,她也不怕。

蔓子按照同学报上的房间号找到包厢,伴着一首歌的高.潮部分推门而入,有耀眼的彩灯照到了她的脸上,旋转闪烁又晃眼,她一时间看不清众人,呆立在门口。

“蔓子!”关系较好的女同学过来拉她,穿过一群站着打闹嬉笑的男女走到最里面的角落坐下,位置堪堪挤进。

她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多人?”

粗略算下人数,早就超过可容纳的范围了吧。

旁边的人解释:“没办法,最近毕业季,出来嗨的人太多,已经订不到更大的包厢了,勉强凑合吧。”

她仍是不解:“那原本也没这么多啊,不是说就班上的几个吗?怎么还有一些不认识的?”

“你是说站在那边的几个?那些都是莫尔的外校朋友,今天刚好是她生日,就借此机会将人都请来了。”

另外一人凑过来,很不乐意道:“她这是借花献佛,好好的毕业会被搞得成为她的生日会。”

明白的人则来插一脚,说:“这你不知道了吧。原本我们这么些人超了是要被请出去的,不过莫尔认识这儿的老板,所以通了情面暂时没问题。”

“什么老板?你说的就是那位坐在她旁边的男人?”

“可不是……”

爱探八卦的人同时往目标方向望过去,动作幅度太大又太明显。

蔓子随意瞄了一眼,左边全是乌泱泱的一片人头,并排重叠,光线又暗,更没好奇心,低头喝了一口饮料。

过了十几分钟,那边占着麦霸的人终于唱到畅快,转手交予别人。

同学们一个个轮番上去点新歌,蔓子没有兴致,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磨时间。

有人回来兴奋地拍她的肩,说帮她点了一首老歌,待会儿一定得唱。

蔓子即刻会意,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首,那是几年前大家一起出来,她随意点的歌,没想到后来就被她们屡次抓出来翻唱。

包厢内各种声音缤纷杂乱,待那首歌的前奏响起,宛转悠扬的曲调,让她的心中也流淌着陈年的宁静。

她紧紧抓着话筒线,随着屏幕上的歌者一起唱起来,有人掐掉了原音,顿时整个密闭的空间内只剩她的声音在缓缓流转。

小时候的每次夜里,陆慧总会哼着几首歌入睡,当时家里有一只旧式的黑胶唱机,里面便保存着这首歌——《甜蜜蜜》。

唱机时好时坏,后来索性直接罢工,也不知最后是如何做的处理,她只知道往事如同歌声一起,被遗忘在当年的夏日里。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首歌,却被她唱得如痴如醉,更许唱的不是歌,而是怀念以前的种种。

她又一次面对了自己。

一曲毕,深深吸气,对周围鼓掌的人微微一笑。

起身,不经意抬眸,刹那便掉入一汪幽深的潭水,深邃沉静,吸引着她多看了两眼。

那是她第一次遇见周屿正。

微光掠过他脸庞,浮现的是刚毅的面部线条,只是短暂的一刻,却能捕捉那专注的眼神,同时也在凝视着她。

他双腿交叠,慵懒地坐在那边的角落静默。

嘴巴微微开合,吞云吐雾,指尖带着点猩红在闪烁,烟雾在他手中缭绕,快要烧到指关节。

她莫名担忧起来。

对视不过三秒,她即刻就平静地收回目光,却忘记要做什么,只能安然入座。

在继而劲爆的节奏声中,借以平复刚刚剧烈跳动过的心,以及一口闷酒掩饰脸上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