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儿首先把手指向了画卷最右侧一处远行的队伍,几个人正抬着一个不大的轿子从郊外往城区赶路,有一匹白马不知为什么脱了缰,冲着路旁一个不知所措的行人就扬蹄而去。“大哥哥,这个快被马撞上的人我就觉得很奇怪。”

我和道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那个站在白马身前的男子打扮与周围格格不入,看他的发型明显是现代发型,头上没有任何装饰,没有高冠也没有毡帽,看起来就是一个整齐的背头。

“这个确实不是宋代的装扮,但这个人应该也不是咱们这个时代的妆容。”左道长慢慢说,边说他边给我指了指那人衣服上的大口袋。“你看,这不就是中山装吗?”

“好像真的是,是中山装,民国时期的装扮。”我也跟着打量起这个人。“而且这个人身材高大,绝对不是陈复明。”

“还有这个!”苏儿又把手指指向了一家露天茶馆,在一个小方桌旁此刻正有一个在低头品茶的人。“这个也不是!”

我和左道长再次打量起来,画中这个人在整张图幅上显得极其微小,唯一能看清楚地就是这个人戴了一个蛮奇怪的帽子,这个帽子与周围其他人头上的装饰完全不同,它四角方正,看起来十分端庄。

正是这个帽子让左道长得以窥一叶而知全貌。“这确实也不是宋朝的装扮,这种帽子叫做方巾,是可以折叠的轻便纱帽,朱元璋建立了明朝之后,这种帽子才在中原广泛流传开来,明朝与宋朝相隔甚远,这绝不会是巧合。”

“那这个人就是明朝的庶民了,所以肯定不是陈复明。”

再往后,我们不停地询问苏儿,直到她睡眼迷蒙。苏儿倒也听话,又陆续给我们指出几十个奇怪的人,我和左道长经过排查,也确定这些人根本不属于北宋,而且身上的装扮来自完全不同的朝代,有宋朝,有清朝,还有日本装扮。针对这种怪异的现象我和左道长提出两种假设,一种可能是这些人是现代人的角色扮演,穿着各朝朝代的装扮人因缘巧合进入了画中境,但这如果细细想的话,明显是可能性甚微。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人分别在自不同的朝代,因为某种原因,他们都一直存活于这幅《清明上河图》中。

在我的内心其实是更侧重于后一种猜测,因为一个人一直藏在画中境中是完全有可能的,比如我进入的一个画中境《溪山行旅图》,那幅画的作者范宽就就一直藏匿在自己的画作中,这一藏就是上千年。再比如苏儿小妹妹,虽然她是一个鬼,但所做的事情几乎是和范宽一样的,如果她是宋朝进入《韩熙载夜宴图》,那她也是在画中境中生存了上千年。把《清明上河图》类比于另外两幅画,就会发现《清明上河图》和其他两幅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其中的人物和环境都比其他画庞大百倍,在这样的基础下,《清明上河图》完全可以承载数十个画外人的停留。

换句话说,开始我和左道长关于陈复明躲在《清明上河图》中躲债的假设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只不过在苏儿把所有奇怪打扮的人都找出来之后,我们依旧没有发现与陈复明相匹配的人。

“或许陈复明这人比较狡猾,他藏在也许比那些都要隐蔽。”左道长看着这汴京城的繁华开始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比如那副《溪山行旅图》中的范宽,我们在图幅上就是根本看不出他的,因为他一直隐藏在一片树林草地中,我想这个陈复明为了躲债,估计也会拼命地隐藏自己。”我补充到。

“那看来不管怎样,这个画中境都是一定要进的了。就算是不为陈复明,也要去看看里面其他外来人。“左道长缓缓说。“只是要怎样进去呢?”

说着左道长把目光和希望都寄托在了苏儿身上。“小鬼头,你知道该怎么进去吗?就想去你家那样的口令。”

苏儿嘟起嘴摇了摇头。“哼!又不是我家我怎么会知道?明知故问。”

看来这小孩子一旦被欺负了,就会一直记在心里,虽然左道长现在不对苏儿摆臭脸了,但苏儿似乎还是不能把左道长当作好人。

左道长无奈地转头看着我。“柳老板,这小鬼头看来是只听你说的话,你好好问问她。”

我轻轻抱起苏儿,目光诚挚地看着她。“苏儿,这幅画现在对大哥哥很重要,而且里面也许关系到一个人的生命,你仔细想想,看到这幅画时心里有没有突然生出一句话,就像你看的那些熟悉的街道和人的感觉。”

苏儿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疲惫地揉着眼睛。

“苏儿……你再仔细想想……”

“大哥哥,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我之前根本没有见过这幅画,只不过这画中的房子和人我小时候经常见到,所以才能告诉你那么多。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口令。”苏儿急躁地涨红了小脸,实在让人不忍心再难为她了。

“苏儿,算了我们不说这幅画了。”我决定换个问法。“你现在还能记起什么小时候的记忆?除了这画中的城市之外。”

苏儿再次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大哥哥,苏儿很想帮你的,可我实在是记不得了,过了好久好久了,其实如果不是看到这幅画,我连这些都记不起来。”

“哎……”我看她灰心的样子,连忙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没关系的,苏儿,肯定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