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逝者有家人,那么外人是绝对不能靠近的,不单止有抢位置的嫌疑,还会认为死人不吉利什么的。可要是逝者没家人,四邻总会自动自觉地帮那个逝者办后事,很多时候,人情味就体现在这里。

我爷爷奶奶去世得早,自打出生我都没见过,要说让我最尊敬的长辈,那一定是老大嫂,老二嫂和李爱国了。不过两个嫂子有家人,我不方便去,哪怕是死后上墓前祭拜这事,都与我无关,但李爱国这个忙,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帮的。

然而这也太巧不过,俩嫂子刚走,这李爱国怎么就......

可想而知,我的心情到底有多复杂。

“那好,那好嘛,那么狗蛋,你就跟我来吧。”李爱国笑了,他杵着拐杖,就走进了里屋。

我在他身后跟着,直到他把我带进了他的房间,他用拐杖指了指床底,说:那就拜托了,这家伙要不是挺重,我也不劳烦你。

“李公,别说这个,我......唉,我帮你搬盒子出来。”我黯然地叹了口气,就弯下腰看向床底。

这副棺材比老大嫂的大,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衣服也要讲究尺寸,更别说是棺材了。而棺材的一头,有一条粗绳子牵引着,我抓住粗绳的一头,就扎稳了步子使力。

棺材很重,估摸有四百多斤,一看就是好木,李爱国这身老骨头,还真是拿它没办法。

地是水泥地,有沙子,棺材被我拖拽着,摩擦着地面,发出吱吱沙沙的响声,似乎在意指着又有一条垂暮已矣的生命,即将要走到尽头。

我把棺材拖到正厅,头上脚下地对着正门口,又把棺材盖给打开,才直起身对李爱国说:李公,你的盒子,我帮你拖出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就这样就好,别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村里人自然会处理的,对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把这个给挂上。”

李爱国露出了少有的慈祥,他满意地点点头,就递给我一条白绢布。

或许我这么说有些玄乎,但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通常都会知道自己死亡的具体日期,不管是孤寡老人,还是子女都没在身边的独居老人,如果担心自己死后没人知道,他就会在死前,去门口挂上一条白绢布,那么村里的其他人就知道了。

“真的不用?我还可以帮你......”

话到一半,霍然而止,因为我实在是说不出,我还可以帮你挖坑填土这句话。

“不用不用,就这样够了。”李爱国拄着拐杖走向棺材,他脱掉鞋子,一步就跨了进去,然后他就坐了下来。他拍了拍厚重的棺材,像是解脱了一般说道:“以后,我就得躺在这里了,直到化作泥土......狗蛋,你走吧,干你想干的事情,男人大丈夫一辈子,别畏首畏脚的,大不了人死鸟朝天。”

我愣了一会儿,随即就狠狠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我也不再做停留,而是转身走了出门。

而就在我转身那一刹,李爱国微笑着伸起手,对我摆了摆,就是向我道别了的意思。

老二嫂一死,老大嫂也死了,再就是李爱国也即将撒手人寰,这好像是老天故意整的,真她妈是一场闹剧。

我没有过多的伤心,人老了自然会死,而且我也没听说过,一个老人无疾而终,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

走回了家里,所有人都睡下了,只剩下鬼王在房子里无所事事地飘来飘去,我没心情说话,而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上~床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过来,发现我爸妈正议论着李爱国的事,刚好我在那时下楼,所以我问怎么了。

我妈转过头,说:儿子,咱们村那李公,昨晚去世了,村里人正帮他办白事呢,唉,还有你的两个老嫂子也是,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撑不到过年呢。

“嗯......我知道了。”我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逝者如斯,死了就是死了,这是个不能改变的事实。

刺猬这时说道:大过年的就别议论这个事了,要不咱们今天再去耍耍,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无奈地摇摇头,说:人家不要过年啊,都年二十九了,还有多少商家开门,我想干脆还是呆在家里,这样才最省事。

然而我妈笑着说道,吴小双来咱家都没陪你好好玩过,今天你就陪她去玩玩吧,年轻人要多注意联络一下感情,不要学我们这些老古板。说着,我妈还给我打了个眼色。

我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别让她相中的这媳妇走宝了,让我抓紧机会。

这个事实在是推脱不过去,吴小双都来我家有十天了,我还真没好好陪过她一次,虽然我打心底里不想,但是我爸妈会有意见。我想了想,就同意了下来,可我有个要求,就是要带着刺猬和蜥蜴一起去,借口说人多玩得更热闹一点。

我妈想也是这个理,就说那好,你们就好好去玩一下吧,我和你爸在家做好晚饭等你们回来。

我瞥了一眼吴小双,她好像感到很高兴的样子,双眼如同一汪秋水,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可不知怎么回事,我没感到暖心,而是又涌起了一阵恶寒,因为我想到了她并不是我爱着的那个吴小双,或许也是,但不完全是了。

如果真要我打心底里接受她的话,我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可以,也许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