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门。城门只是木制,上面镀一层铜,现在想让宋山潜开城门作战是不可能了,再耗下去,可就真的把亦邻真班等过来了。”宋山煜冷冷说道:“所有长矛手、带刀手全部集中于城门,咱们就先把这城墙们给凿通,再把这破城墙给拆了。宋山潜的卫正军死的死,中毒的中毒,剩不了多少人了,一举将宋山潜灭了,然后就在原地等待她亦邻真班,顺便把她给收拾了,用不了几天,朕就要回京城了。”

于是上千人呐喊着涌向了城门,而就在这时,城门已经打开了,里面鼓点阵阵。

宋山煜惊愕:“他竟然敢应战?那么这么长时间他到底在准备什么?是否有诈?”

蔺无双道:“莫非使的是空城计?我的军队,每人都可以背一只弓,五十支箭,一把剑,一支戟,戴头盔,穿三层铠甲,日行三百里,冲进去一定能杀他片甲不留。皇上,别管宋山潜对我们玩的小伎俩了,行兵打仗讲的是一个勇字,咱们赶紧冲进去便是!”

“那就冲进去!”宋山煜发令道。

鼓声越来越大,双方终于交汇。宋山潜的整队骑兵,长刀高举,旌旗和喇叭声迎风飘荡,每个师成一纵队,行动一致,有如一人,目标十分明确从城墙里头冲了出来,又从后面刷刷射出好几排带着火头的弓箭,一时间烽烟四起。长矛扎进皮肤内的声音,兵器交戈的泠泠声,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站起。才过了一会,地上已经横尸遍野。这时候人数上的优势就很明显了,虽然卫正军骁勇善战,但依旧比不上来势凶猛的宋皇军。宋山潜站在城墙上,风吹过他的头发,他和所有卫正军一样穿着鲜艳的红色,而他站在城墙上,宛如舔过鲜血的刀刃。

火烧在尸体上,也烧着地面上所有能烧的东西,卫正军深入尸骸枕藉的险地,消失在烟雾中,继又越过烟雾,出现宋山潜的视野内,始终密集,相互靠拢,前后紧接,穿过那乌云一般向他们冲来的宋皇军。他们由下上驰,严整、勇猛、沉着,在刀光剑影的一刹那,大地也为之颤动。宋皇军势如破竹,宛如有着幽光闪闪黑色鳞片的长龙,穿梭在炽热的火红中。

刀枪剑戈,金暴玉制。声嘶力竭,刀光剑影,惊天动地。铁骑纵横,马蹄声碎,刀兵相见,呐喊喧嚣。青州城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城里寂静一片。

晏如已经卧在床上,一开始的痛感就像有人拿拳头打着小腹那样痛,随后阵痛开始密集起来,晏如整个人已经蜷缩起来,一大波的痛感猛烈加剧袭来,晏如身上已经被汗湿透了好几遍,手也死死抓住栏杆,晏如很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字:疼。她是不是疼出了幻觉?为什么她耳边有战鼓雷雷?

她疼得想叫出声来,但是她尽力控制了,凡是浪费体力的事情她是不愿意做的,没有产婆,只能凭借着她自己从渭诗那里听来的一点经验,羊水破太久还生不了孩子就会窒息而死,晏如很想用力,可是她除了痛感,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又是汗如雨下,晏如觉得口干舌燥,却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后来她疼得发抖,疼到完全没有意识,迷迷糊糊昏了过去,却又被痛醒。如此不知循环了多久,晏如终于听见了外头的匆匆脚步声。曲汾带来了一个在乡下接生多年的老婆子,姓花,不收曲汾一分钱。

那婆子说:“姑娘,你家夫人真的是得罪人了,一夜之间连一个稳婆都没了,全部在青州城消失得一干二净,我是从乡下来的,倒是没有人注意到我。”

“您敢为我家夫人接生吗?”当曲汾找到这个花婆子时,几乎绝望了,这个婆子先在乡下接生小牛犊,后来才给些穷苦人家接生孩子,看起来就是一个瘦瘦小小的普通农户女人。

花婆子说道:“姑娘请带路吧,老婆子我不收你钱,只当做善事了,我都活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什么可以牵挂的,更不怕得罪权贵了。”

当她看见晏如的第一眼,低低说了一句:“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么清丽脱俗的女人,也难怪。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花婆子掀起晏如的衣裙,叹气道:“恐怕晚了。羊水破太久了,都浑浊了。”再把手往里一探,脸色更加凝重了:“胎位也不正。”曲汾已经在旁边哭出了声音。

“用力吧夫人。”那花婆子轻轻叹了口气,对晏如说道:“老身不知道夫人得罪了谁,心肠这样歹毒,您可要用力将孩子生下来,抱着孩子去向她讨个公道。”

今日原本是天高云淡的好天气,却在午后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起来。雨说下就下,下得恣意妄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像一道银帘挂在空中。耳边只有“哗哗”的响声,雨滴像密密的银针一样,从天上漫无边际地吹到地上,好像是天河决了口子,滔滔大雨掩盖了战火声,也掩盖了蔷薇院里的呻吟声。

外头又劈了一道闪电,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照亮了晏如青白的脸,她已经昏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呼吸轻得快要听不见。狂风卷着暴雨进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惊慌的血腥味。曲汾怕寒气进来,起身去关了窗户。雨声风声顿时削弱了不少。此时屋子里安静极了,听不见任何有关生命的动静。

花婆子抱着一个带着血迹的孩子,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这个孩子的脸。这是一个漂亮的男孩,人人都说孩子刚出生都是一个样子,皱巴巴得像一个小老头,看不清美丑。花婆子却不这么想,她觉得这个孩子一定是很漂亮的。

“可怜啊,这么漂亮的男孩子,要是我来早一点就好了。要再早一点就好了。憋的时间太久了,可怜啊。”花婆子再三叹息,用力地把孩子抱紧了在怀里。花婆子走到晏如跟前,抱着孩子给晏如磕了个头,说道:“夫人,这是您儿子给您磕的,母亲都不容易,您怀他生他更不容易。”

外头的雨已经下到了极致,远远望去,阁楼下摆着的一排茉莉东倒西歪,花苞被摧残得稀烂。曲汾的哭声,就和着雨水声,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