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执子久久地执棋不下,眼神略有些虚无。梨落知道他满腹心事,也不着急催促,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良久,月执子方才缓缓道:“依为师所观,今日参加大典的仙者,恐怕并不知晓你师弟此番历劫所负何事,即便霄天尊者所言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的怀疑而已。”

梨落疑道:“可是,今儿前来的都是上仙以上的品阶。若师弟历劫所遇怪事真是仙界中人参与谋划,有实力做那些事的按应在其中。”

梨落完,抬目看向了月执子,这一看恰好对上他一双如水清透的眼。二人视线相接,梨落顿时红了脸、乱了心,慌里慌张地埋下头去,再不敢看他。

月执子凝神微思,并未在意梨落的细微表情,他脸色微沉,冷冷回道:“未在其中的才算得上深不可测,真有实力。”

那人未在其中?梨落微惊,月执子所言意指明确,莫非他在怀疑天帝与四位帝君?

稍顿,她又自我安慰,幸得今日她君父露了面,理应排除在外。

二人沉默着各落了几子,梨落终是不安,轻叹着道:“师父,如今师弟下山历劫之事已为众仙所疑,师弟行事必定越发艰难,淸宗再不能坐视不管。”

月执子淡淡道:“以你之见,你师弟与无忧的实力若与妖王、穷奇相比如何?若与他们硬拼可有胜算?”

梨落苦笑摇头:“若师弟仙法未禁,单对其一或能一搏。以现在的情形,硬拼必然落败。”

月执子又落一子,黑子已成包围之势:“既然他一人斗不过,那就让众仙家一起来。若仙界搅局者众,那妖王、穷奇可还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如今,我们所能为他做的也只有借力打力了。”

梨落霎时明白过来,原来月执子着她放出伯弈历劫的消息,又不惜借她招亲的辞大办收徒大典,广邀各路仙家前来,一为试探,若能伺机找出阴谋者固然最好;二为放出消息,给伯弈解危寻找贪婪的援手。

但梨落仍有不明,忍不住追问道:“此计虽有些道理,但前有狼,后又来虎,师弟不是腹背受敌?”

月执子笑了起来,冷硬的线条有了一丝柔色:“仙界里,比弈儿仙法高明的仙者不少,但比他多谋的却不多。他素知仙者们的脾性与花巧心思,因此要设计对付或是加于防备并不难。”

梨落专注地琢磨着月执子的话,眼波微动、暗影流光,清雅的美颜竟添了许多的灵动之色。

月执子视线微滞,忽然就垂了目道:“今日乏了,留着这残局,改日再继续吧。”

未料月执子突然赶人,梨落顿感失落,不知这般与他亲近可能再有?

但即便她眷念不舍,月执子已然开口,她也只得依言立身,福拜施礼,怅然而去。

梨落木木然地走出了松林,月执子的心音方自她的心底蔓延开来:“梨落,为师希望你能明白,无论身居何位、身在何处,这世间万事有想为而不可为的,也有不想为却不得不为的。身不由己者,天帝、圣君、你与我皆如是啊……”

梨落凄然一笑,泪若泉涌而出,原来,他并非无情,只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