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蓝熙尧已经醒了过来出现在这里,看他的表情显然已经将蓝可人和慕容仙儿的大部分的对话听了去。让慕容仙儿奇怪的是,若不是察觉到最后蓝可人的故意为之放大声音,只怕她都无法察觉蓝熙尧已经不知不觉出现在这里了吧。

蓝可人看着不远处的蓝熙尧,一抹清浅的笑容出现在脸上,“尧儿,你来了。”

蓝熙尧就像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打击,而事实上确实如此。他强忍着内心的奔溃,每走一步,脚下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不堪,直到走到蓝可人和慕容仙儿面前,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慕容仙儿望着摇摇欲坠的蓝熙尧,微微皱起眉头,没有说话。而蓝熙尧却是白着一张脸,好不容易哆嗦着嘴唇,强寄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婆婆,你在骗我,骗尧儿对不对……尧儿不会、不会再任性了,会乖乖去大王花室,会乖乖接受传承……”

此刻的蓝熙尧,就像一个翻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恳求着大人的原谅。他甚至伸出手拉住蓝可人的袖子,可是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却是一直在微微的颤抖着。

蓝可人心疼地看着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双手握住那只抓着自己情不自禁颤抖着的手,安慰地拍着,“尧儿,你是婆婆最疼爱的孩子,只是婆婆不能……”

“不,我不要听!”蓝熙尧突然发了疯似地甩开蓝可人的手,不受控制的力道让蓝可人此刻虚弱的身子猛地朝后倒去,若不是慕容仙儿扶得及时,只怕早就摔倒在地。

蓝熙尧一愣,脸上顿时浮现出焦急愧疚的表情,脚下的步子下意识迈了出去,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突然停了下来。他咬着唇,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有绝望,有愧疚,有着急,甚至,还有一点点怨恨。

蓝可人叹了口气,捕捉到他那一丝怨恨,看着对面倔强的孩子,“尧儿,你恨婆婆吗?”

“……”蓝熙尧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他恨婆婆吗?

不,从小到大,婆婆是蓝家最疼爱他的人,甚至一向被视为圣地禁地的空寂林,也只有他去的最多最勤快,婆婆小时候最喜欢会抱着他坐在腿上,给他讲故事,带着他看慕容仙儿,记忆力,不管自己有多调皮,甚至犯了罪,婆婆都会温柔地冲自己笑着,摸着自己的头说“尧儿乖”。

他渐渐长大了,开始接触到蓝家的传承,进入蓝家的花室修炼。即使如此,他依旧喜欢往空寂林跑,喜欢陪着婆婆,学会了哄婆婆,逗她笑。他一身的预言术尽得婆婆真传,可是却懒,不愿意去努力,因为在他心里,婆婆就是蓝家的天,有婆婆在,蓝家永远不会倒下,而他又何必那么努力呢,他只要好好陪着婆婆就够了。

就像婆婆说的,他蓝熙尧从小身为蓝家族长的嫡长子,加上与生俱来的天赋,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大少爷,根本没吃过苦,也没受过任何委屈。温和的坏境,造就了他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性子。甚至当婆婆最后一次用水晶球看慕容仙儿吐血之后,跟他说要闭死关,他以为,婆婆只是受了反噬,修养之后就会好,他以为,这一次和以前一样,等婆婆出关之后,实力会更进一步。

可是,有一天,当蓝家的信仰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当最疼爱他的婆婆亲口将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说出来时,当婆婆用死逼迫自己时,蓝熙尧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蓝熙尧泪眼朦胧地望着对面白发苍苍的蓝可人,他仿佛又看到了儿时那个那个将自己抱在腿上说故事的婆婆。那是的她,虽然依旧满头白发,可是却那么的精神,那么的温婉动人。

究竟是什么时候,让蓝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让婆婆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蓝熙尧余光瞥见不远处沐浴在献血之下的慕容仙儿,唯有那一张脸干净了不少。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骤然充满恨意望向慕容仙儿,“是你,婆婆是因为你受了重伤的,空寂林也是你毁的,是你毁了蓝家!是你!”

慕容仙儿对上蓝熙尧充满强烈恨意的目光,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只是在看待一个最平常不过的眼神一样。

蓝可人却有些无奈,只是翻涌的血气让她不由咳了起来。

见到自己最敬仰的婆婆变成了这幅样子,蓝熙尧更加心痛了,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将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到了慕容仙儿头上,似乎只要这样才能让他好受一些。他双手不由握紧成拳,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慕容仙儿,都是你,你这个妖女,是你害了蓝家,害了婆婆!你,你不得好死——”

啪——

响亮的巴掌声骤然在林子里响起。

蓝熙尧瞬间呆住了,他甚至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所有的意识全部被打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巴掌给吸引了去。

慕容仙儿缓缓的收回手,定定地看着他,“空寂林的一切,是我慕容仙儿造成的,又如何?可是蓝熙尧,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是主谋,那你,也是帮凶!”

“帮凶”两个字,重重地击在蓝熙尧心上,也唤回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瞪大了眼睛,充满血丝的眼睛此刻显得分外吓人,“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帮凶。

没等蓝熙尧说出最后两个字,慕容仙儿却打断他的话,“你身为蓝家大少,最后可能继承蓝家的人,是你。可是你呢,仗着宠爱,养尊处优,没有责任心,没有担当。蓝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仅没有勇气扛起这一切,只会将责任推到我慕容仙儿身上,只会选择逃避。你若是早就接受大王花的磨砺,努力得到他的传承,你若是从小拼命修炼,达到先天,你敢说,这一切会不会有不一样?可是,你会吗?”

“你,蓝熙尧,蓝家大少,吃不了苦,因为你总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总会有人替你扛着。有人替你顶着天,你从来都不知道天有多高!”慕容仙儿说到这,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说出的话更像是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重重刺在他的胸口,“承认吧,蓝熙尧,你就是个懦夫!”

蓝熙尧,你就是个懦夫!

懦夫!

懦夫!

懦夫!

……

那最后两个字,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了蓝熙尧身上,彻底将他最后一根神经压垮。他气血攻心,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身子踉跄晃着,仿佛秋风里的落叶,那么的弱不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