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吻之后,车里的气氛就陡然暧昧了起来。两个人都闭口不提为什么会发生突然失控的情况,但是这份沉默却也等于是默认了两人一致的心情。

华臻别过头不去看那个男人完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只有猛踩的油门似乎不小心透露出他的心急如火。事实上,华臻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猴急”的那么一天。

他的大脑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有心底有个声音像是看穿了他拙劣的掩饰表情,不断地催促着他快一点,再快一点,把身旁这个动摇自己心情的男人拐回家去。

严昀倒是也不在意,他看着车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目光深邃而悠远。不,事实上,如果能有人能从严昀的角度去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视线焦点分明就是投映在车窗玻璃上的华臻。

不过以华臻现在神思恍惚的状态,维持表面上冷硬自持的外壳已经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精力,根本就没有发现严昀那其实灼-热到不正常的凝视。

甚至于,当严昀跟在华臻身后一进门的强硬举动都让他怔忪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的私人画室在二楼……唔!”华臻刚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回头去看刚进门的严昀,刚想继续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沉默的气氛,就感到一股大力猛地把自己拉了过去。

严昀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抬脚将门关上的一刹那,二话不说就拽着华臻的领带,将后背撞在门板上的同时也顺势把人拉到了自己面前毫厘之处。

“……”即使是被-迫的,但是意外“壁咚”了严昀的华臻却丝毫没有一点得到主场优势的喜悦,事实上,哪怕现在明明一副“霸道强势”模样将手撑在门上困住对方的是自己,华臻却感觉那个温柔浅笑着靠在门上的男人才是这场博弈中的上位者。

“私人画室么……听起来也不错呢。”华臻听到男人轻轻勾起了嘴角,从胸膛深处发出的搔痒人心的笑声,就好像是贴着自己的鼓膜直达心口,让他连呼吸都停滞了数秒。

还没等华臻想通对方语气有别有所指的深意,那只不徐不疾把玩自己领带的手就突然攥紧一扯,两人之间本来就没剩多少的距离便消失了。而被严昀大力扯得牙齿都撞得有点疼的华臻,在沉浸下去之前居然还能隐约想着:这人看着瘦,力气倒是不小。

在和严昀签订兼职模特合约的时候,华臻就知道他是个十分爽快的人,爽快到了学生拜托他做裸-体模特的时候,这人几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要答应下来。但是华臻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是,和现在这幅姿态的严昀比起来,之前那些所谓的“爽快”都可以称作矫情了!

严昀的主动进攻从来都是热情洋溢的,他的举动就像是投入死寂水面的一颗响雷,不仅迅速无比地点燃了双方的渴望,甚至还无缝连接似的让车上的迤逦氛围瞬间复苏,就仿佛之前的沉默僵持只是一个错觉而已。

等两人跌跌撞撞走到二楼,外套鞋子什么的早就已经不翼而飞。而当严昀余光瞟到画室里竟然也有一张很有设计感的沙发床的时候,才稍微移开一点自己的侵-略行为,唇瓣还相依着,连呼吸都吹拂到了对方面上:“哦……看不出,华主任还挺有备而来的嘛。”

华臻的眼镜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严昀扒掉扔一边儿了,他脸色微赧,但是说话带刺儿的本-能似乎依然改不了:“反正不是给你睡的。”

谁料严昀听到这话也不恼,反而像是听到什么动人的情话一般,原本就因为动情而泛着水汽的双眸此时更是宛如一泓氤氲温泉,将倒映在他瞳仁中的华臻看得脸色发红,就好像是真的被那温泉一般的热度影响到了似的。

“还真是无情……”严昀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华臻的侧颜,说出的话明明是抱怨,却生生被他的动作带出了情-色意味。他也没有辜负自己身上勾人的风情,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畔,似乎在品味刚才纠缠许久的热烈。

华臻被他带着暗示色彩的动作惊得一震,顺带着连好不容易清明一些想要推拒的心情都跟着动摇了起来。

他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严昀泛着水色的唇上移开,正如之前在教室里让目光从他玉石般光滑莹润又线条优美的后背上移开,压制着心底深处陌生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冷硬到看不出一点狼狈之色:“你对谁都这么随便吗?那么我怎么无情无理的对待你又有什么关系?”

严昀微微眯起眼睛,眸中的光彩更盛,对寻常人来讲几乎已经是“羞辱”、“甩脸”、“捅心窝”级别的话语,听在他耳中却一点都没有杀伤力。

他不答反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是么?”说着他看了一眼画室里的那张床,再结合之前一直说的“专属模特”,眼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你是不是一个会随便把人拐回来当什么“专属模特”,然后弄上-床……的人?】严昀双眼紧盯着华臻,其实不用对方答复自己,他都在心里猜到了那个令人愉悦的答案。

华臻一把掀开严昀,径直走到床前坐下,松了松领带才皱眉看向等他回答的严昀。似乎被对方的目光烫到灼伤了一般,只一眼他就飞快的移开了视线,低声道:“这是我自己休息用的,偶尔会熬夜画画,所以……”说到一半,华臻突然停了下来,但就是不去看严昀,似乎在懊恼自己突然没来由的话多。这人算是谁?自己做什么要多事和他解释的清清楚楚?!

还不等他用更进一步的挖苦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就听严昀道:“哦……我看这里也没有个坐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像能坐人,所以——”他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也突然愉快了一些:“这些就是你以前的专属模特么?”

华臻一抬起头就看到严昀拉起了白布帘子,露出了柜子摆放的形态各异的石膏像。目光撞进对方似乎已经看清一切的双眸中,冷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但是他还是轻轻“嗯”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承认了严昀的推测。

如果顾飞翎或者付香城这种对绘画界了解颇多的人在这里的话,恐怕就会秒懂其中的原因:谁让华臻华主任“大魔王”的威名远近闻名呢,虽然他水平极高,但是那地狱魔王式的斯巴达要求和态度,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忍受,就算有仰慕他才华的模特“主动献身”,也是分分钟被吓跑的节奏!

——也就是说,其实准确来讲,在“大卫先生”、“维纳斯小姐”以外,严昀其实是他第一个专属模特,嗯……“活的”模特。

华臻没想到严昀竟然观察力这么敏锐,从画室的摆设和一些细节之处就一针见血地推理了出来。但是看到对方那丝毫不逊色于石膏像的容貌,华臻隐隐有一种“这个人确实适合我的审美”的念头升了起来。

严昀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被华臻与石膏像去做了横向比较,他只是放下帘布,在画室里又各处看了看,道:“奇怪,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的画作呢?”

“画完就卖给画行了,我不需要留在自己手里。”严昀听到这个答案噎了一下,对方的直白越来越直击到自己的心脏里,让那里酸酸涨涨地,几乎快要不能保持冷静文雅的形象——虽然这虚的形象本来就已经在华臻面前剥落得差不多了……

“可是……你不用留在画室修改一二么?”毕竟自己的发小顾飞翎也是个美术系的导师,严昀对于艺术家们修修改改的习惯还是有所了解的。

谁料想华臻却只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给出了令人震惊的原因:“我从来不用涂抹修改。我的每一张作品,都是一次性完成。”华臻说着抬起右手,动作自然流畅地好像稳稳手执着一支看不见的画笔:“对于我来讲,构思就已经足够了,在画下第一笔的那一刻,我就能看得到它完成的模样。”

严昀点点头,明明那是一番自信到了近乎狂妄的话语,但是一旦想到那是华臻说出来的,严昀却觉得格外的理所当然:“是啊,据说画画久了就会有那种感觉?所以你确实是个很认真的人……”说着他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似的,轻笑了起来:“说到你的认真,恐怕学生会那么害怕你,也是因为你对于教学管理一丝不苟的认真态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