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华臻似乎对他这反应早就有准备,只是将严昀身上的毛领子披风又紧了紧,双眼看着严昀,话却是对林淮衣讲的:“他还是不要跟去了,地陷谷阴气过重,还是留在林恩这里多加休息吧。再说了……这次,可不能再被打扰了。”一开口就直接否了严昀的心思。

而这“被打扰”的,指的自然是上一次在镜华城湖畔大开杀戒的事。本来那次华臻根本没想留下付香城性命,但被严昀一搅合,竟然生生止住了杀戮的欲/望。而奇迹般地,这几个月严昀在他身边的时间越长,那些陪伴了自己近十年的杀气戾气竟好像烟消云散了。

这自然不是错觉,也许……严昀就是他的解药。

可这种心有所系的感觉太过陌生,虽然让人很快上瘾,却也给华臻内心深处增加了强烈的不安和惶恐……他也需要一个契机来发泄一下、冷静一下。在严昀面前自然是不能滥杀无辜了,但既然那些杂碎送上门来给自己“解忧”,又岂有拒绝之理?

严昀却只觉得手脚冰凉:“是怕我拖你后腿么?”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华臻捏起了下巴,重重撞进了对方眼里。华臻低哑的声音随着气息吹拂在耳畔:“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今日……说了那么多,我可算是白讲了。”

华臻不说还好,一提起在房内的事情,严昀就不由自主地想歪了。他那张白净清秀的脸庞顿时肉眼可见地涨了个通红,脸色跟个羞恼的小媳妇儿似的,可手却藏在披风底下不动声色地揽着华臻腰侧,轻轻拂过他的敏/感/点,见华臻身体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这才微微眯起眼睛道:“嗯,方才是我胡思乱想了。但不管怎样,臻臻一定要注意安全。”手指打着圈,离腹股沟外侧的胯骨越来越近,“尤其要小心,不要中了旁门左道那些招数哦……”

显然严昀脑袋弯转过来也明白了华臻的想法,既然不能黏糊糊地跟着人家了,那手头的好处自然是要……咳咳,揩一些。

在华臻一脸“除了你谁还有脸用这种鬼招数”的眼神里,严昀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放开了华臻。毕竟闯入地陷谷的这些人,事关重大,红砂阁的人又大部分打散了安插在谷外,远水解不了近渴,恐怕还是要倚仗林盟主才行。

再说了,如果真如林淮衣所说,这地陷谷是由朱氏祠堂遗留的一脉与武林盟的人合力守卫的话……这地陷谷里的朱氏一脉急需他调查清楚,到底与《清风诀》里华臻在朱氏祠堂被披露身份、通力围剿有什么关系?

如果和朱家人没关系,那么……武林盟的人他也不会放过。

严昀心里寻思着这些,不由得便走到了祠堂的偏殿,这里供奉着不少朱氏祖先的牌位,但显然年份久远,不仅殿内布满了灰尘,摆设看起来也是破旧得很。

十九跟在严昀身后哆哆嗦嗦的,虽然严昀心知十九实际上是红砂阁积香堂里的佼佼者,杀人不眨眼更何况是个破旧祠堂?但眼下十九这么入戏的融入了懦弱小厮的角色里,倒让严昀也进入了战战兢兢的状态里。

原因无它——他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

身体微微哆嗦着,脚下被门槛绊了一跤,眼看就要摔到了地上,那一直跟着严昀的人却突然出现拉住了他。

“严公子,小心脚下。”

严昀不动声色地在他袖子上用指甲划了一道,才站起身来打量他。可是明明这长相周正的人他从未见过,却意外地并不觉得陌生,甚至对方身上的气息还让他有些熟悉。

但对方身上的衣着彰显了身份,确实……应该是个陌生人才对:“你是……地陷谷朱氏一脉的人?”

“是的,严公子叫我朱至就行。”

严昀又随意问了些朱氏祠堂的事,朱至事无巨细地都与严昀细细讲了,显然不是冒充的人可以做到的。这也令他稍稍松了口气,却听朱至冷不丁问道:“严公子这么晚了还在祠堂里‘散心’,可是在忧心镜华城主?”

严昀并未看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似乎心已经飘向了谷外:“是又如何?”朱家人也有在晚餐大厅的,华臻被人寻仇的消息在这祠堂里插翅而飞并不奇怪。

朱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镜华城主被仇人寻上,想必是要耽搁不少时间了。花上几天恐怕也不奇怪,只怕严公子有些时日要见不到那位城主了。”

一般人不了解华臻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高度,会这样揣测也不奇怪,严昀也不多解释:“不会的,想来明天就能解决了。”

朱至稍微眯了眯眼睛:“哦?严公子倒是对镜华城主了解得很,也端得是信任。”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儿,可被个陌生人当面说穿严昀还是稍微窘迫地咳嗽了一声:“咳,后日便是武林大会召开之日,想来他不会错过的。”

而朱至默不作声盯了他一会儿,才终于笑道:“的确,但愿如此。”

回房的路上严昀想了半天也没有印象这朱至到底是何许人也,而他也便没有注意到十九一反寻常地抿着嘴什么话都没说,沉默地走了一路,似乎有些心事。

第二天,当林淮衣铁青着脸回来的时候,却同时带回一个差点让严昀站不稳的消息——华臻,失踪了。

一瞬间,严昀耳朵似乎听不见别的,只剩下眼前林淮衣开合的嘴唇和昨天那神秘男人的话语重合了起来,他回想起了那句话里面让人细思极恐的深意:“但愿……如此。”

朱至他,难道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