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剑南嘴上说是去了城东的老宅,其实他去的地方是报纸上刊登的几个事故地点。报纸上一共刊登了八个事故地点,他坐着出租车接连逛了几个,最终在某个地方下了车。

这里是一条城乡结合部发一条破败小道,这是一条废弃了的旧公路。随着新公路的启用,这条旧路已经很少有人走了,显得孤单而萧索。路并不宽,路的两旁种植的树有些稀稀落落,有些诡异的是这里似乎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远处的新公路上车流穿梭,大部分人对这里明显且诡异的景象视而不见。生活就是如此真实,对更多的人而言每天朝九晚五、风雨无阻,曾经的梦想和豪情,已经被打磨得所剩无几。生活,变成了生存。每个不平凡的人,最终都会汇聚成为新公路上的人流或者车流。时间就是金钱,有平坦笔直的大道,没有人会再走这条坑坑洼洼的旧路。

在这本就人烟稀少的公路上,在这薄暮冥冥的雾中,即使你面前几米处有一个孤独的人影,你也不会去在意他,因为你只把它当成了一块广告牌,或者一辆违章停放的车辆而已。作为一个普通人,你不会觉得不合理,因为对面的那个人站立的位置非常特殊,特殊到大部分人都会不自觉地忽视这个人的存在。可惜的是,范剑南决不是普通人。

那个人像是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把头也兜在了自己的兜帽之中,背对着路面站立。范剑南从雾中行来,身形逐渐清晰,他走到那个人影之前停下了脚步。他拿出了烟盒叼上了一支烟,但在瞥了一眼那个人影之后,他似乎改变了主意,拿出一支烟递了过去,“站好久了,抽根烟吧。”

那个人影没有回答,他就在路边,背对范剑南站着,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一段枯木,或者一根腐朽的老式木电线杆。范剑南耸耸肩收回了烟盒,微微笑道,“菊部流主让你守在这里,难道竟然连张椅子都舍不得给你?”

这个“木头人”终于动了一下,还没转身就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仰头张臂。他的动作犹如古代巫者的舞蹈般曼妙而古老,道路两旁沙沙作响的白杨树顿时木气大盛,每一片叶子都无风自动,齐刷刷地对准了范剑南。刹那之间,范剑南恍然觉得每一片树叶都像是一把利刃般遥遥笼罩自己。木气森然,凄戾如刀。

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真是遗憾,看来还是要动手。”遁甲秘术早已开启,范剑南举棋若定。早在那个“木头人”动手之前,他已算定了方位,一脚踏出,周身的木气术力顿时失去了它们针对的对象。道路两旁的白杨树齐声共振,叶片上那妖异的浓绿色彩得几乎要滴落下来了。显然树木本气已经被那个神秘的木头人激发到了非常强盛的地步。

“木头人”绝非庸手,他的身姿如树木枝叶飘摇,带着摄人心魂的奇异魅力,举手投足之间再次锁定了范剑南的方位。凌厉到极点的木气瞬间笼罩了范剑南,这一次力量更强,而且不留任何死角。这个“木头人”已经把范剑南当成生平大敌,一点不敢有丝毫怠慢。

但是他依然忽略了一点,范剑南嘴角叼着的半支香烟。在这废弃公路的漫天木气笼罩之中,唯有范剑南嘴角一点星火不灭。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范剑南嘴角的那一点星火一明一暗,他缓缓吐了一口烟,随手把烟头凭空弹出。烟头在空中画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在了一个特定的位置。丁火之位,六癸加丁,火蛇夭矫!!!

那个烟头骤然一亮,几乎就在同一个瞬间,旧公路两侧所有的白杨树叶迎风自燃。并没有见到明火,但所有的树叶都在隐隐燃烧。漫天落叶随风飘落,在空中隐隐现现的发出了火光,没等落地就化为了灰烬。这灰烬不像是普通的那种黑色,而是一种完全燃烧殆尽的纯白色,纷纷扬扬的如同下了一场大雪。满满的一片生机都在看不见的暗火中燃尽。唯有那个身穿卫衣的“木头人”和范剑南遥遥对立。

“木头人”伸出了一只手托着一片落叶灰烬,像是对落叶有着无限的感伤。手掌如雪般白皙,飘落在掌心的灰烬很快又被风吹拂飘落。“你是谁?”木头人收回了自己的手,用艰涩的汉语问道。

这个人的声音清脆悦耳,虽然带着浓浓的异国味道,但依然可以轻松地辨别出她的性别。竟然是个女人?范剑南一阵愕然。这个“木头人”一直背对着他,看起来她的身材很高挑,穿着的又是有些宽大的卫衣,所以他一直没有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女人。

“能否先告诉我,你是谁?”范剑南沉静地道。

“飞鸟千铃,我是神社的巫女。”木头人说着缓缓转过身来,伸手除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黑色的长发和一张清丽的脸。

“失敬失敬,还好你不是出云神社的巫女阿国。”范剑南叹了口气道,“否则我就要后悔没能看到你的倾奇之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