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恶魔,我们召唤出了一个恶魔?”刚才在玩通灵游戏的几个巫术者呆呆地看着楼下那个舞蹈着的怪人。

“不是什么恶魔,这是一个人,中国的巫术者!赶快布阵,画魔法防御阵。”夏尔蒙手忙脚乱地喝道。正在他们慌乱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费已经悄然躲到了后面。

楼下的那个戴面具的怪人,依然在击鼓。没有人听懂他在敲打的是何种节奏。只有远远站着的另一个巫术者低声对范剑南道,“这是巫乐,演奏的是九歌,这一曲是国殇。”

范剑南沉默地站着,看着那位戴着傩面具的巫者。在这一刻,那个人已经不再是满脸微笑,一身葱姜花椒味道的小饭店老板。他似乎已经化身成为精灵。四周雾气渐渐消退,精灵般的巫者鼓声一变,变得更加急促而灵动。巫乐九歌之山鬼。

房间里那些惊恐的欧洲人几乎个个都崩溃了,眼前无数幻影在舞动。四周的同伴逐渐已经化为厉鬼,他们疯狂地扭打在一起,用拳头、用脚、甚至用牙齿撕咬着对方。

连最强的费也缩在沙发的后面。他的身下画了一个血淋淋的阵法图,用他自己的血。他努力保持着最后的一点清醒。心里已经懊悔到了极点,自己根本不该参与这件事情。现在一切都晚了,那个神秘的中国术者会把这里所有人都杀掉的。

巫者的术法极其诡异,他的每一个动作姿态和每一下鼓声都结合得天衣无缝。巫者沟通天地,天地为他们所用。

范剑南原来以为巫舞就像是民间神汉的跳大神一样,是装神弄鬼的把戏。但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巫术者是以这方天地为阵图,以他自己为术阵的枢纽。几乎整片区域都在这他的术力操控之中。

这种术法非常的原始,却又非常合乎原始术法规律,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道。也是后世一切术法所遵循的原始法则。

此时巫鼓的声音更为飘渺,但却引起了极大的共振。就连小楼的窗户玻璃也纷纷受到影响,咔嚓咔嚓地大片碎裂。那栋小楼里的欧洲巫术者的心脏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巨大的震动,纷纷倒了下来。在他们瞪着眼睛死去的时候,他们手上颈上缠绕的所谓护身符就像是一个笑话。

一直躲在沙发后苦苦支撑的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大量的血液从他的口鼻之中涌了出来。他慌乱的在沙发之后摸索着,喃喃道,“魔鬼,这个中国人真的是一个魔鬼……”话还没说完,又吐出了一大口粘稠的血液。

“这是九歌的终结么?”范剑南远远地看着那个依然在舞动的身影,低声道。

“这是九歌中的少司命,接下来的大司命,才将终结一切。”范剑南身边的巫术者低声回答道。

“说实话,我很感动。我一直以为杀戮是一件并不令人感动的事情。而现在我却被感动了,为什么?”范剑南低声道,“或许因为屈原?”

“看来你知道九歌的来历?九歌虽然是屈原所创作,但其根据却是民间巫曲。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更加原生态的演绎。至于你说的感动,是因为我们以生命在舞动。我们尊重生命,巫舞表现的是生命的力量。我们只是用死亡在哀悼死去的族人。”巫术者淡淡地道。

大司命沉重的鼓点之后,小楼里面再无生者。月光下的巫术者,用一种虔诚的姿态结束了一切,最后一下鼓声之后,整栋楼就在他面前轰然倒塌。连碎裂的混凝土都化为了最细碎的粉末状。

“一切生命终将成为尘土,一切善恶亦然。”傩面具取下之后,是巫长青泪流满面的脸。

“都结束了。”范剑南走到他的身边。

“是的,都结束了。也许你并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以前我只杀过鸡鸭,因为我做的辣子鸡客人很喜欢。”巫长青低声道。“我只是一个开饭馆的小老板,不是凶手。很多时候,我甚至忘了自己是一个术者。当我必须以术者身份出现的时候,我却是如此的伤心。”

“术者虽然不一定快乐,但也并不是罪,以术法为恶才是罪。”范剑南看着他道。

“是的,所以我依然情愿当一个饭店小老板,喜欢围裙多过这件巫者长袍。”巫长青把手中的面具交给另一个巫术者,脱下了身上的那件长袍。

“你不想再追究这件事的隐情了,是么?”范剑南看着他道。“有人得到惩罚,有人死了。至于隐情还有那么重要么?只要再有人触犯巫家,我虽然不情愿,但依然会戴上面具,穿起这件长袍。”巫长青叹了口气道。“我习惯简单生活。而且我看得出来,你也一样。我们是同一类人,只不过你是算卦的,我是开饭馆的。”范剑南笑了,他发现巫长青才是一个真正了解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