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理。

她还真的没想好,怎么跟爹爹打听时政呢。既要不显得冒失,又要不让爹爹发觉。可真难……

窦妙净只好点头:“热水备好了吗?我先沐浴,这事情缓缓再说。”

“备好了备好了,奴婢这就伺候小姐沐浴。”芍月道。

今儿个的二小姐,可真好说话。

以前她可是闷闷的,谁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一直都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叫人看着心里没底。

窦妙净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又顿住,道:“我这里还有谢公笺吗?”

十色谢公笺啊?

芍月想了想:“那都是银屏收着的,她还没回来。我上回瞧见,似乎还有半刀铜绿的。”

“我要浅云的。”窦沅喜欢浅云谢公笺,窦妙净道,“姐姐那里有,你明日去问迎香要。算了,我自己问姐姐要。”

姐姐要是问起她要浅云做什么,芍月说不知道,姐姐难免要乱猜。倒不如她自己去要,实话实说的好。这也是自己的问题,往常她也不用谢公笺,就是那半刀铜绿,也不知是何年月存下的。所以一直来,五房给她跟姐姐的份例,她都不是很清楚。

自己的日子过得还真是稀里糊涂啊……上辈子,自己竟然是窦家活得最久的,真是桩奇葩的事。

她在净室里入了水,芍月伺候她把头发洗好,一面给她绞干,一面跟她说话。她说一句,芍月应她一句,有时候芍月还乐得不行。

窦妙净就奇道:“你今日怎么就这么高兴?”

芍月掩不住笑意,眉眼弯弯地道:“奴婢替小姐高兴,小姐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开朗过。想说什么就直接跟奴婢说了,不拿奴婢当外人。”

那是因为,她在上辈子知道了你的忠心啊!

窦妙净嘴角翕翕,马上支开话,问她:“银屏在家住得好吗?”

她打小就跟老子娘分开了,听说她兄弟刚娶了媳妇,也不知姑嫂处得如何。其实她隐约知道,银屏那个嫂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前世她就总看到银屏私下在芍月面前哭得厉害,一看到她过来,就立即避开了。那会儿她不想惹事,婢子们自己的事情她也从来不管,所以任其发展。到最后,也不知道银屏她们家怎么样了。

府兵闯入窦家,似乎是受了“格杀勿论”之令。但凡是反抗者,皆可诛杀之。留下来的窦家子孙嫡亲,不论男女皆没入刑部大牢。这其中连外嫁的女儿都没有放过,姻亲也遭连座处之。长房大姑太太窦柔淑病死在牢里,筝大姑奶奶抱着表侄长泽,为示不甘,跳了西湖,仪从姐发配岭南,三房的大姑太太窦柔玉自缢屋中,如从姐是被夫家自己供出来的,为的就是朝廷对他家从轻发落……至于姐姐——

窦妙净闭上眼,不敢想下去。

浩浩荡荡的窦家,转瞬如大厦倾塌。老祖宗打下的基业,不过三代便亡,怎不叫人痛心。

至于在宁波的二房与四房,陈煜并未告诉她。不过她猜测,结局也不过如此的。

那一阵子,陈煜隔几天就去田庄里瞧她,为她带来窦家的消息。每每此时,她对陈煜就恨得牙痒。

其实她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为何就那么恨他?

身为陈家宗子,他亦有他的难处。何况他为了自己,甚至不惜让出了宗子之位。他于她而言,终究是仁至义尽了的。或许,他亦是在为整个陈家的见死不救赎罪吧……

窦家的子孙落得个分崩离析凋零落尽的下场,更谈何那些下人们。若是卖身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那些世仆却只有死路一条了。银屏家是世仆,很可能当时就跪在刑台上。

她咬住唇,身子打颤,激起一波一波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