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实在太冷了。”未等宋谨誉咋呼完,连凤玖就已经平静的开了口。

白卿的素袍是三层千雪丝的锦缎所制,手感绵软,吸水极好,竟意外的让她这把脸擦的舒服又干净。可她也知,这举动到底惊世骇俗了些,松了手以后不免迅速的转了话题道,“你们不是应该在丰台勘察河道么,怎么回来了?”

白卿举着伞,低着眉眼淡淡的说道,“事儿办完了就回来了。”

连凤玖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万千思绪不停的在翻涌,可再开口问的却还是朝仪殿的事儿,“皇后娘娘她……”

“快马加鞭的回来就是因为娘娘的事儿,你放心……”这一回,是宋谨誉抢了先。

但连凤玖的视线却不曾停留在宋谨誉的身上,她低着头,微咬了咬唇,只觉得耳边隆隆而过的全是陆南音的袅袅轻语,便是又一次打断了宋谨誉道,“世子爷大婚在即,实在不适合蹚这趟浑水。”

宋谨誉正口口声声的表着决心,冷不丁听连凤玖这么一呛,他好似被这骤风急雨哗啦啦从头到尾浇了个遍,气得差点抬脚就往连凤玖身上踹。

“我瞧你脑子真是进水了。”忍住了脾气,宋谨誉一阵冷笑,“连凤玖,你且听清楚了,今日我来,是来帮皇后娘娘而并非你的,你犯不着跪在这儿自作多情。往后你若想和我划清界限,小爷也是奉陪到底的,素来你于我就是攀了高枝儿的,能不能让小爷我低下头来看你一眼,那要看你配不配。”他说罢,撑直了伞转身就走。

那一瞬间,宋谨誉被雨水打湿的衣摆随风扬起,吃了水的锦缎颇重,衣角“啪”的一声就打在了连凤玖的脸颊上,留下了鲜红的印痕。

连凤玖顺势侧过了脸,直到脚踏雨水的声音渐渐远去后,她才缓缓的转过了头,却与白卿的深眸不期而遇。

他,不知何时,已屈膝蹲了下来。

“这唱的是哪一出?”白卿将伞往连凤玖的身后斜了斜,完全的挡住了顺势而来的风雨。

连凤玖只觉得身心疲惫,连拐弯抹角的力气都直接省去了径直道,“再过十日他便要成亲了,白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陆姑娘的为人,对世子爷而言,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白卿举伞的手一低,压着声音道,“但愿宋谨誉能知道你的一番用心良苦。”

他蹲着她跪着,两人的视线几乎是在同一个高度的,可离的如此的近,连凤玖却也看不懂白卿眼中透出的目光蕴藏着什么秘密,只能暗中使了巧劲拉住了他的窄袖,强迫他与自己继续对视着,随即道,“你师成北山子,最善占卜问天,皇后娘娘的事儿,你一定知道谁是主谋对不对?”

白卿一怔,忽然莞尔道,“若你问我夏汛何时会至,或许我还能给你个准信儿,可阿九,你让我猜人心?你真当我是神仙了?”

“你……”见白卿要起身,连凤玖便是死都不甘愿松手。而白卿并未注意到她手中正拽着自己的衣袖,当下一站,几乎是把连凤玖整个人拎了起来。

“阿九!”

偏她跪的太久,膝盖以下已经麻得完全失去了知觉,眼下这猛的一站,人还没稳住脚跟,重心却已经往白卿的怀中栽了过去。

白卿下意识丢了伞去接她,结果却发现连凤玖已经晕倒在了自己的怀中……

廊子外的风雨依然交加如密网一般呼啸而来,当白卿一身金绣官服踏入养心殿的时候,皇帝陛下刚好阅完了所有的折子。

君臣相见,一个漫不经心,一个面无表情,让一旁伺候的全公公不禁暗中擦了一把冷汗。

“外头风大雨大的,果然让白爱卿的脚程都慢了许多呢。”皇帝陛下一边说一边端起了手边微凉的茶浅浅的喝了一口。

白卿闻言作揖行规道,“皇上六宫粉黛众多,却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定太子的人选。”

这两句对话听上去完全是鸡同鸭讲,可皇帝陛下闻言后脸色瞬间就狰狞了起来,“白卿,别以为仗着朕赏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皇上贵为天子,微臣所言其实皇上心里都清楚。遥想当年微臣第一次进宫的时候,皇上身坐龙椅已显出了不凡的气度,皇上胸怀江山社稷,放眼而望,大周的锦绣山河皆在皇上手中,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心中还是有所顾虑,这是为何?”

涵帝闻言冷哼了一声,怒意满满的凤眼直接扫向了白卿,“既白爱卿对朕的观察如此细微,那不如爱卿来说说看,朕顾虑为何?”

“微臣说过,自古忠言皆逆耳,皇上要做圣人,要统领天下,要社稷昌盛,要百姓安居,要边族和睦,便要承先祖之道,也要创革新之变,可这变,却不能引来四方干戈,若是皇上不能权衡其中的利弊,便是杀了十个连凤玖也无济于事,又何况是责她跪在雨中?”

“呵呵,想来也是,爱卿这般急急从丰台而来,理应是为了连凤玖的。”皇帝陛下嘴角微扬,可那笑意里却透着洞察人心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