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连凤玖起了个大早,就在她吩咐了驿站的内仆准备好了众人的早膳时,宋谨誉来了。

一脸沉闷,眼圈泛青,瞧着就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驿站的床不够软,硌着睡不舒服吧?”连凤玖正在装小菜,见状便是笑了他一句。

宋谨誉眼露尴尬,有些不太自然的东拉西扯着没话找话说,一会儿嫌弃粥熬得太稀,一会儿又说小菜不够新鲜,一会儿又抱怨绵州的天气温湿温湿的一点也不爽快。

闹到最后,连凤玖都被他折腾烦了,便是遣了堂屋的几个仆役,然后正眼看向了宋谨誉道,“陆南音是不是把我的话带到了?”

宋谨誉一愣,呛了一声却故作淡然道,“恩,我听她说了皇上要去南夷的事儿。”

“所以你今儿是要和她回宣城是吧?”跟白卿久了,连凤玖说话也开始直点中心了,“若是这样,回头我就让驿站的人给你们单独备好马车。”

“阿九,你……”宋谨誉吃了个冷冷的闭门羹,这才终于放下了姿态软了语气道,“得了,昨儿这样冲过来是我莽撞了,我这不是……”

“二爷。”连凤玖一听就心软了,不由的喊出了小时候对宋谨誉的昵称,“你这次回去,别再和侯爷置气了,常言道三十而立,你成了家,稳了心,回头接过了侯爷的基业,很多事儿都是可以从长计议的。想早些年,你还不是和五爷一个德性,成天嘻嘻哈哈吃吃喝喝的,也不见有个正紧模样。那些时候我天天穿着男装跟在你后头混着,也没想过今日你会有为小五筹谋的一天。可是侯爷是你和小五的亲爹,他既给你铺好了路,也一定会给小五铺好路的,你回去和侯爷好好谈谈,或许就能……”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打小和连凤玖相熟,宋谨誉太清楚她的脾气了,每每当她这么苦口婆心的时候,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但又不方便直接说出口的。

连凤玖闻言一怔,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了沈皇后那张端庄沉静的面容来,便是咬了咬牙道,“有些事儿我不方便说,你回去问问侯爷,储君的事儿宋家是不是已经另有打算了。”见宋谨誉一听,眉眼都纠在了一起,连凤玖下意识的就又加了一句,“还有,对皇后娘娘,你多留个心眼。”

她这句话一出,宋谨誉彻底没了声儿,连凤玖怕他想歪了,连连又解释道,“你说,我和你从小到大的缘分,若我要害你,成亲的事儿大可就让你吃点苦头的,也不至于这样兜兜转转的折腾,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你会来绵州,白大人事先也并不知晓,所以……”

“阿九,别说了。”宋谨誉微垂了眼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散架了的偶人一般颓颓的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似回忆道,“其实来绵州之前皇后娘娘召见我的那一次,我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娘娘一直在和我说,让我此番绵州之行必须要瞒着皇上。可你看,我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人,隔三差五的也要入宫,这瞒着能瞒多久,更何况若真是白卿截了我的功劳,我又何须要遮遮掩掩的,只是加上小五的事儿,我多少也有些急躁,事儿也就理的不太清楚了。”

连凤玖连连点头,“你若能想明白自然是好的,南音她毕竟之前也是在毓妃娘娘跟前做事儿的,如今你们成了夫妻,有些事儿,若是你拿不准主意又找不着人商量,也可试着和她说说,不过只有一点,毓妃的事儿,你一定要三思。”思来想去,连凤玖终究还是隐去了沈皇后设计自己的那一段。

宋谨誉一听终于笑了出来,一边揉着眉心一边道,“我也不是三岁的娃儿,你这说话的口气都快赶上我娘亲了。”

“你若再沉得住气一些,我至于费这么多脑子还来想着要如何把你引上了正道儿吗?”连凤玖闻言,就知道宋谨誉已经想明白了,便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两人私聊之后,白卿等人也陆陆续续的到了堂屋。听闻宋谨誉和陆南音要打道回府,白卿是一点也不惊讶的,倒是宫流云,很是夸张的拉着陆南音脸露惋惜道,“小音,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要回去了。”

陆南音笑道,“大师兄以后若是回了宣城,一定过府来坐坐。”

“一定一定,我这辈子还没入过侯爷府邸呢。”宫流云闻言点头如捣蒜,很是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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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用尽后,众人也就算散了席。

连凤玖和白卿要启程赶往蓟州,宋谨誉和陆南音要回宣城,而宫流云则说自己有些私事要处理,准备动身去硕州。五人目的各不相同,便就在驿站的门口话别辞行了。

因为从宣城来绵州的路上,白卿一路几乎都是沉默寡言的,所以这一次上车后连凤玖就学乖了,一坐下身,便抱着车里的迎枕,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就开始补眠。

马车出了城门,飞奔在官道上,虽偶有颠簸,可却一点也不妨碍连凤玖小憩。说来也奇怪,在绵州的两个晚上,头一个晚上她睡的特别好,沉香沉香的一觉到天亮,可第二个晚上却是翻来覆去的一夜无眠,睁着眼直到初日探头。

所以许是因为真的累到了,马车里,连凤玖睡的旁若无人,只感觉脑袋靠着的窗框都是软软的特别助眠。

就这样,连凤玖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她只知道在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最先看到的是白卿那身一尘不染的锦缎素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