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时,他想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迎花去寻个好大夫。他身上还带着些碎银子,看病的钱应该是够了。剩下的,就给她买些补品,好好地补补身子,她身子实在太虚了。

就在他出神之际,迎花因发烧而滚烫的纤细手掌就抚上了他的脸颊。看到他无奈又不舍得表情笑出了声,“我真的可以不吃这药了?”

薛志山将她的手抓回来放在嘴边亲吻一下,声音含着叹息,又有些无奈道,“现在不吃就不吃吧,可一会儿还是要吃的,否则你的身体会坚持不住,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看到她因药味苦涩而呕吐他也很心痛,可他知道这药是保命的,不吃不行啊。

她点头,心是明白的,便也不在说什么。旋即又问,“我现在可是很丑?”

深夜的寒风从窗间吹进,他抓着她的手掌微微一紧,有些冰凉的唇瓣就覆在了她结茧的伤口,轻轻啃了一口道:“不丑,和以前一样漂亮。”

“说谎...”她的声音有些激动,想挺起身却发现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从来不对你说谎,这次也是真话。”他强打起精神,使自己的语气尽量和以往一样,安抚她。

“.......”

看她不语,薛志山又皱眉,“你不相信我?”

“相信...”似是带着万般宠溺。

她知道自己如今一定是丑陋的,浑身上下都是结了茧的紫黑疤快,而脸定是惨的跟白纸可比,不吓人就不错了。而他这样说也不过是安慰自己,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一直是一个对外貌很注重的人,怕伤了自己的心吧。

不知为何, 她感觉全身的疼痛感都在消失,眼皮也越来越沉。她无力的将头靠在薛志山的肩上,有些想睡。

“你永远都像我第一次见到时那么漂亮。”想到那时,薛志山嘴上扬起了笑,只是笑的像是在哭,他紧紧抓着迎花的手。

“那时的你呀,自信又有些目中无人,...你说你怎么就逮着我一个乡下来的小书生不放了呢,非得让我看着你的眼睛喝酒。你不知道你的眼睛多好看,那时我从未见过像你一般美丽的女子,怎么敢胆大包天的看着你的眼睛呢。”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颓然的仰着头靠在车身上,停顿一下感受身边迎花的气息,那是一下一下的浅浅呼吸,他又咧开嘴苦涩的笑了,“我带你去一个美丽的地方,以后我们就在那里定居,再也不回圣朝了。”

“嗯...”迎花淡淡的回应,空洞而没有神采的眸子越来越涣散。

“到了那里我可以给人画画,或做个记账师傅也行,实在不行就去给贵家人养马,小时候我可是村子里养马队的呢。”

“......”

“你就在家里安心的等着我回来,日后我们有了孩子,你就在不会无聊了。对了,到了那里还要找人给你做台琴才好,你一日不弹琴可受不了。”

他仍旧仰着头靠在车身上,绝望的望着头顶的一片漆黑,两股热泪从他深深的眼眶中缓缓淌下。

黑暗中的人虚弱至极的喃喃道,“能不能不吃那药了,我好困...”一点疼痛都没有了,眼皮好沉,灵魂好轻,听力在消失,感觉在消失,...好想睡过去。

“睡吧,明早我叫你。”他的声音在颤抖,几度想要破喉而出的呜咽声又被他强忍着咽了回去,眼睛目呲欲裂。

想睡就睡吧,他知道,能陪着自己坚持到这里,她已经忍受到极限,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睡吧,安心的睡吧,我就在你旁边陪着,哪也不去。”黑暗中,他的泪水决堤。

“等你醒了我们再走,睡吧...”他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将她轻如羽毛的消瘦身子搂在怀中,灵魂仿佛也坠入了无尽冰冷的梦魇之中。

车门外,滔滔不绝的瀑布仿若从天而降,哗哗哗,倾泻而下的水流猛烈而汹涌的冲击着河道边静躺着的巨石,然后一个翻滚又回到河中,向着更远的地方流去,似是无始无终。

惨淡月光照在萧雪绷得僵硬的侧颊,冰冷而平静地眸子中,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神色。

她隐蔽的地方离着他们的车不算近,却是刚好可以听清里面的声音。她两手各握一把秀刀,松松紧紧,却是迈不动步伐。

就在她犹豫之时,一阵踏踏声由远处传来。闻这声音是一匹马,还有鞭子抽打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竟盖过了瀑布的声音,急促,快速!

萧雪脸色突变,霍地握紧手中秀刀,侧身贴在巨石背后,神经紧绷着一动不动,泛着寒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以为来人会是洛奈,可当看到站在车前的那个陌生男人时这个想法便消失了,连着胸口的压迫感也一同消失了。反而有些高兴。

车里面的人也察觉到了这个堂而皇之策马赶来的男人,不多久薛志山就下车了。

借着月色看过去,仅一瞥便令萧雪倒吸口凉气,秀眉紧紧皱起,心中忍不住的泛起了层层悲悯与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