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他就说过人命对他如蝼蚁,我以为只是傲慢的青年口头的恶毒,没想到他居然是身体力行的。

我现在对他自然是有利用价值的,谁让他是“仁孝双全,重情重义,独爱王妃一人”的杨广呢。

闲着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唐谦、连环、萱姨一起或信步或小酌,谈诗论画,也不亦乐乎。柳言每天依然来看看我,说几句话,更多的时间则陪在杨广身边。我想起柳言对杨广的评价,在他眼中,或者杨广并非我眼中这样虚伪?而是一个“让人折服的才情四溢”的男人吧。又或者这种“虚伪”男人视作是正常的?

唯一一个全新的认识,也是对杨广,在并州,他没有一天安逸的渡日,每天都是不停的考察,以及和李彻等大将秉烛夜谈。

偶尔我们两个谈谈天的时候,他不无骄傲的对我说,坐镇并州是一个最大的责任,也是最光荣最有成就的使命。

“天下三百年战乱,有待一统,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一直没有伐陈?开皇元年的时候九月的时候,父皇曾命左仆射高颎节度统军,以元景山、长孙览为元帅伐陈。元景山军出汉口获得胜利,开皇二年正月陈宣帝殂,正是灭陈的好机会,但二月的时候,高颎却奏‘礼不伐丧’,停止了对陈的用兵——你可知道为什么?”

“‘礼不伐丧’这种事情大概只有宋襄公做得出来,高大人深谋远虑洞察先机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突厥长久以来享受着中原战乱带来的各种好处,进贡,拉拢,”我沉吟,“必然不愿意中原统一。高大人这么做是看到了如果继续攻陈,必然会致使突厥对自己用兵,到时候两面受敌,腹背夹击,形势不利。”

杨广赞赏道,“玉儿果然聪慧。可叹这一点清晰明白,当时朝堂上居然有人真的不懂,还指责高大人,幸好父皇英明。要伐陈,必先灭突厥。”

“那么你要如何做呢?”我问。

他深深看我一眼,没有回答,转身走开。

这个人就是这样,想来来,想走走,想说说,想闭嘴就又闭嘴。别人永远不过是它的茶馆、旅店、青楼。

北方的天气晴朗的时候居多,虽然风沙较多,但是那种宽阔感却让人豪迈。登高望远,耳边响起杨广那句话

“总有一天,我要亲手统一这天下。”

“王妃,”唐谦替我披上了棉衣,“北方冬天格外冷,你当心着凉。”

我轻轻点下头,攥住了唐谦的手,“你喜欢下雪吗?”

唐谦略一迟疑道,“我自幼生长在南方,您大婚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下雪。”

我默默的站着,心里翻滚着很多话却不能说,我自幼生长在北方,下雪是我从小最喜欢的天气。此刻,铺天盖地的皑皑大雪覆住了整个并州城,街道上行人稀疏,三三两两,多是旅人。杨广并不十分限制我,比如我只要带着人就可以到城内随便走走——他说过,他并不喜欢整天在屋子里的女人,当然他的评判不影响我的行动,可这一点让我觉得多少自由一些。

我和唐谦就这样站在屋檐下,望着雪花翻飞。

“嗒,嗒。”一阵马蹄声传来。

“吁——”

等我回过神,一匹通体乌黑的马停到了我的面前,马嘶叫了一声,打了个响鼻儿,宽阔的胸膛结实就像铁块儿,毛发油亮,鬓毛飞舞,似乎比寻常马高大上一倍。

马上的人翻身下来,动作干净利落——这人同马却也般配,魁梧挺拔,我身高只到他胸膛而已。一身黑色衣服,头戴斗笠,身披玄色大毡,让人看不清楚面容。

“客官,里面请!”小二早就听见了马鸣,笑着掀开帘子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