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躺椅上的秦月突然睁开眼睛说,“我总觉得自己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

她转头望着倚在办公桌旁的傅医生,她全名傅清若,家境良好,父母双全,且是家里的幼女。曾在英国知名大学主修心理学,得过三个博士学位,一年前回国开了这家诊所。她身材高挑,气质优雅,面容精致,但好像没见过几个追求她的人。

也许是她的条件让多数男人望而却步吧。

傅医生里面穿着一件高领黑色线衣,外面套着一件白大褂,及腰的黑发在脑后束起。牛仔裤包裹着的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左手按在红木桌上,右手拿着一杯盛满暗红色红酒的玻璃杯,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

“你觉得我在妄想?”秦月转回去,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淡淡的说,“我知道不是,虽然由我这个看心理医生的病人来说有些不靠谱,但我没有妄想。”

傅医生双腿交换下,微微摇晃着玻璃杯。她的声音轻柔舒缓像是月色下悠扬的琴声,“这次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男人,”秦月按住因回想而极速跳动的心脏,她觉得这是恐惧……但又像兴奋。“他从海里浮上来,起初闭着眼,了无声息,然后突然睁眼,直直的望着我,说‘我哪里不好?’”

他哪里不好……她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半年来,她做过两种梦:一种是傅医生给她催眠后的蓝色梦境,无边无际的海水融合了无云的天空,两者相似的蓝色常常让她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海上还是在空中。

海天一色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那个男人出现之前。她站在海上或者空中,脑海里空茫一片,四周很静,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低头,但就是低头了。脚下的蔚蓝色海水像炉子里的热水沸腾起来,透明的水泡一个个接踵而来,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如水泡般自然而然的浮上来。

那是个十分清俊的男子,他黑色的短发柔软顺滑,五官清雅,但没有一丝女气。象牙色的肌肤,面部轮廓柔和。红润的嘴角略微往上提,是一张不笑也多情的面孔。

秦月单膝跪下,双手扼住他的喉咙。她愣愣的看着自主行动的双手茫然不知所措,胸口弥漫着浓烈的怨恨与恼怒,但在愤怒的下面是难以遮掩的害怕。

她怕他?

双手逐渐的收紧,可以感觉到指甲陷进柔韧的肌肤里。掌下的皮肤染上青紫的颜色,几条因为血液压迫而冒出的青筋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它快要咬上双手。

秦月吓的松开手,跌坐在地。

男人睁开眼睛,黑幽幽的眼睛精准的找到她。

‘我哪里不好?’他问秦月。

哪里不好呢?

“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傅医生轻啜红酒问道。

“……忘了,”秦月喃喃说,她紧皱眉头,猛地起身,“但我觉得我应该见过他!”

“轻微的妄想症,”医生停下摇晃酒杯的动作,红色的酒液撞上透明的杯壁开出血色的花朵。

“绝大多数女性会在梦中勾画出心目中的伴侣,她们相信在现实中也存在着自己的……爱人,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现象,不过你的稍微严重了点。”

爱人……不,那是敌人。

但秦月也没有反驳,她工资微薄,因为连夜的噩梦导致工作上频频出错。上司让她看看心理医生,她也需要弄明白为什么整夜做噩梦,不便得罪这个傅医生。

傅医生瞥了她一眼,话音一转说道,“那么这样来看,你有什么值得别人这样做?你的家庭只是小康级别,没有家财万贯、没有人脉地位。你的相貌也只是普普通通,顶多算是清秀,至于你的性格,我想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性格强硬别扭,支配欲旺盛,没有几个男人受得了。”

秦月冷哼,“医生,你嘴巴好毒,小心找不到男朋友。”

“不像你就好。”

“什么?”秦月疑惑的问。

傅医生回以同样疑惑的目光,秦月只能暗想是自己听错了。

她今天穿了白色真丝衬衫,一件驼色大衣,一条黑色长裤。大衣在她进屋时就放到了左边的沙发上。屋子里有空调倒不至于太冷,就是心脏因为刚才的梦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让她身体发颤。

她眼睛扫视着这间熟悉的房间:大约八十多平方米的地上铺着原木地板,四面雪白的墙壁上挂着色调柔和的抽象油画,正中间放着她正躺着的黑色真皮躺椅。

正对着躺椅的前面是傅医生靠着的红木办公桌,桌上有一台电脑与几册蓝皮资料,后面还有一个黑色办公椅与一扇很大的玻璃窗,窗户上的百叶窗被拉上,靠左边的墙边有张米色花纹沙发并两个矮凳。

这一个月她已经来了三次。今天跟小组组长请过假就跑到这里来,每夜的噩梦已经快要压垮她。

她环抱住自己,眼睛没有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