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以后,人说说起那时的正邪之乱,常常用一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态度来评论。几个闲来无事的茶客围着茶楼的圆桌评论着正道之首无阙崖与邪道魔教千机殿的对抗。

一圆脸大肚的富态男人肯定的说,“别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到底,这不就是千机殿的堂主想让无阙崖的圣子当压寨夫君没成,便要霸王硬上弓。说动千机殿教主围攻无阙崖,还怕那圣子不答应?”

“此言差矣,”一长须男人气定神闲的品着茶楼中的大红袍,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说道,“据我所知,那无阙崖的圣子早已恋慕千机殿堂主。在堂主因教主命令要去偷取琉璃圣果的时候,是圣子自愿暴出琉璃圣果的所在地来引诱千机殿的堂主去往无阙崖。”

“哎,这圣子是不是傻?”富态男人诧异的叫道,“我听闻,这琉璃圣果可是无阙崖的命脉,更是一种有神奇能力的圣物。那圣子居然用这等重要之物当诱饵,真是……真是一个痴儿。”

“陷入爱情的人哪个不傻,”长须美髯公的男人闻着茶水的香气,慢慢道来百年前的那一场背叛与泪水的战争。

千机殿堂主辛雅初见无阙崖圣子清芜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同,对于辛雅来说不过是又一个倾慕者被她拒绝了。她那时在杏子坞醉卧美人膝,睡眼惺忪的听着歌姬舞女的欢声笑语,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辛雅大约二十多,身材高挑匀称。有着浅褐色细腻健康的皮肤与轮廓分明的脸型,上挑的细眉天生带着点邪肆英气的味道,杏眼微眯,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被她的追求者戏称为猎人的怜悯——假慈悲。

因教主的任务,她只好穿着让人不舒服的黑色紧身劲装,外罩一件薄薄的皮革软甲。黑底皂靴踩在杏子坞干净的矮塌上,挂在腰侧的黑色长鞭被一位妖娆的美人拿在手里把玩。

她迷迷瞪瞪的搂抱住身后美人的纤腰,漫不经心的吃着美人递给她的水晶葡萄。葡萄在杏子坞井水里浸泡了许久,轻咬一口,冰冰凉凉带着葡萄鲜美的味道充盈着口腔,酸甜可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滑过喉咙时让人满足的喟叹一声。

靡靡之音之外,传来一阵规规矩矩又带着些局促不安的脚步声。绯色薄纱被人一层层的掀起,那抹白色的影子便也越来越近。

来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帷帽下的脸庞只能看清白雪似的肌肤。在秋老虎的酷热日子里,绣着银色莲纹的领口也紧紧的裹住脖颈,没有露出一点多余的皮肤,一丝不苟的模样就像他的人。

看到他的那一瞬,辛雅浑身哆嗦了一下。暗想:这人跟个冰块似的,在酷夏抱着岂不解暑清凉。

他伸出一双苍白如雪仿佛冒着寒气的修长右手,对辛雅认认真真的说,“我会洗衣做饭、劈柴烧水。占卜医术、天文地理略知一二,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样样精通。

我还会易容伪装,武功与毒术都可以,不需要你操心。被敌人抓走时我会自杀,绝不暴露你一丝消息。”清芜淡淡的瞟了眼辛雅背后的妖媚女子,低声说,“我还会……铺被暖床……”

“……所以?”辛雅挑眉,一口闷下梨花落酒。心里略感无聊厌烦,这又是一个被她放浪不羁、潇洒快活的传闻所吸引的仰慕者。

“所以……你……你可以勾搭我,”清芜抿着嘴角,低声细语的回答。银发遮掩下的耳尖红彤彤的似要冒烟,帷帽下的脸也滚烫发热的好像一只煮熟的螃蟹。

明明是他不知羞耻的说着大胆豪放的话语,可在辛雅戏谑的目光下还是羞耻窘迫的想夺门而出。但想留在辛雅身边的愿望将他颤颤巍巍的双脚定在原地,不能动也不愿动。

他哆嗦着嗓子,忍着羞怯难堪重新说,“我……我会许多许多东西,不会让你感到无聊郁闷,不会让你忧心烦闷。若你不想见我,我会躲到你看不到的地方。若你需要我时,只需吹声口哨,便会立刻回到你身边。

我只是想……想让你勾搭我,想成为辛雅的所有物,我想变成辛雅的东西。”他越说越顺,清冷的嗓音也变得像祭祀一样空灵神圣。

“勾搭太麻烦了,这么多姐妹在这,我还用的着勾搭你一个不明来历的人?”辛雅靠在妖娆美人绵软有弹性的胸-脯上,杏眼微眯,审视的望着清芜,不正经的调笑道,“你说的这些他们可都会,我犯的着用你?”

清芜略微沉默了一瞬,突然扔下帷帽,露出披散在身后的及踝银发。

“我天生白发,父亲十分惧怕,在一个雨夜彻底离开,”他定定的凝视着辛雅,用极其平淡无味的语速说,“母亲含辛茹苦的将我带大,七岁那年,山上的强盗闯入村子,母亲不堪受辱在当夜自杀。

我侥幸逃出去,在路上被人贩子捉住,欺侮打骂如家常便饭,挨饿受罚也是常有的事。他们把我卖到一个杂耍团当个小丑倡优,在一次次的被嘲笑讥讽后,我一把火烧光这个杂耍团,在大火中,我发誓再也不会让别人耻笑我笑话我。”

“……这就是你打晕他们并扔出去的理由?”辛雅举着酒杯的右手僵在空中,身后美人的余温还在,就跟这间屋子里所有的歌姬舞女一样全被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给扔出窗外。

几声呻-吟娇喘在窗外模模糊糊的响起,她望着一脸正直严肃的圣子慢慢笑出声,起身,拍着男人骤然僵硬的肩膀忍笑说。“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喂,小子,当我没看过神童洛小姐写的话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