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事摇摇头:“笨手笨脚的,看着也……”

“哪儿能呢!”巫婆用起了一张巧嘴,“这孩子可是个福星,她娘生她之后,便连生了两个弟弟。那回她爹险些被狼吃了,是这孩子用镰刀把狼打跑了!”

“哦?”大管事来了兴趣,“那就,先留下试试。阿庆,带昀羲进去吧。”

仆妇答应一声,对鲤鱼说:“跟我来吧。”

巫婆拍拍她的肩:“别怕,在这儿要好好的,多看多学。”

鲤鱼答应一声,迈步走进了未知的天地。

“放榜了吗?”谢子文比白秀才还要着急,在人群中跳起来看。

大门打开,几个兵丁护着贴榜的人,在墙上贴起榜来。

挤在榜前的人,有的颓然叹气,有的失声恸哭。白秀才远远地站着,想等人少时再过去看。

“到底有没有呀?”谢子文扶着他肩膀,跳着脚。

“这回不中也没什么。”白秀才心平气和地说,“我不过想为百姓做些事情。在凌波县治水后,我才发现,我一个毫无依仗的平头百姓,能做的事太少了,如果有了官身,也许可以入世做到更多……”

谢子文把他肩膀猛地一拍:“不错嘛,水货!第二名!”他指着榜上名字叫道:“差一点你就是解元公啦!”落榜的学子们投来了嫉妒的目光。

白秀才走到榜前看了个真切,回身拍拍谢子文的肩背:“好了,尘埃落定。老土,我们动身去汴梁吧。”

谢子文欢喜地大叫一声:“好——”

走到郊外小河边,谢子文突然唿哨一声,松林边一株柳树噗通倒地,用四条枝干当脚,四脚着地,像匹马似的飞跑了过来,在他面前吱嘎一声停住,讨好地递来一根嫩生生的柳枝,搀扶谢子文上“马”。

“这?!”白秀才惊呆了。

谢子文骑在树干上,满意地拍拍它:“我的坐骑,不错吧!”

“这不就是那个柳树精吗!”

“不错,”谢子文哼了一声,“它可害了不少人性命,我留着它性命供我驱驰,已经便宜它了!它要是不听话,我就一把火把它烧个半死!”

整棵柳树都趴在地上簌簌颤摇起来,白秀才见了都觉得它可怜。

谢子文扬眉道:“难道你还想一路走着去?”

白秀才叫道:“这要被人看见,也太耸人听闻了!”

“怕什么?”谢子文随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土,往柳树上一撒,柳树登时变成了一匹大马,只是因为到底是木头的,跑起来就像匹活了的木马。

“上来吧!”

白秀才也骑了上去:“这匹马……身子怎么这么长,腿还这么高,太怪了,真的没问题么?哎哟,屁股硌得慌……”

“嫌硌你别坐呀!抓紧我,”谢子文扬起枝条,往柳树身上抽了一下,“驾!”

柳树马“吱”地一声跳到半空,死命狂奔起来,扬起一片黄尘。

“什么?月钱只有一百文?”鲤鱼惊讶。

厨娘麻利地炒着热菜:“村里又不使钱,一百文已经不错了!你这样新来的小丫头,都是一百文。做到了我们这份上,才有二百文呢。”

鲤鱼鼓起了脸。白麓荒神可说了,她得用烧火丫头的身份赚够一百贯才算数呢。月钱才一百文,要赚够一百贯,要到猴年马月?这个大坏蛋!实在太坑人了!

“昀羲!别走神,这汤可不能离火!”厨娘斥道。

“啊!何嫂子,对不住!”鲤鱼连忙往炉灶里加了一小把柴火,用烧火钳小心地把柴火摆成疏松透气的小堆。

她已经在这呆了一个月之久,烧火已是一把好手。起初她对火还十分抗拒——她被火全身烧伤过,白秀才也为了救她以身相替过,这一切都是难以抹去的阴影——可是,郭家收下她,就是让她做烧火丫头的。逼不得已,她也慢慢上道了。

人的身份,她从陌生到熟稔。他人的善意或恶意,她也学会了感知和区分。连刚来时她笨手笨脚的,还打碎了几个碗,郭家险些把她退回去,多亏这位面恶心善的何厨娘拦了一下,说:“我看她还算聪明,只是没做过这样的事,让我教她几天,包管会了!”

她不敢让她失望,苦学了几天,终于掌握了劈柴烧火的功夫,还能给厨娘打下手了。

夜里在小小的床铺上闭上眼睛,她会细细地算账:“何嫂子对我好,我要报答她。蝴蝶得了她娘送来的酸枣糕,不忘分我一块,是个好姐妹。郭家大郎从不在晚上叫东西吃,体贴下人,是个好人。郭家四郎不长进,会对着百合姐姐流口水,对他要小心……”

“唉。”她拥被坐起,“人的床连一滴水都没有,好难受啊。人的心思也好麻烦!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窗外星辰闪烁,明河在天。最后几只流萤飘过黑暗的庭院,消失在草丛中。

静悄悄的夜,突然闪现了霜白的锋刃。

前院跳进一个执刀的黑衣人,两刀便砍翻了守门的婆子,下了门闩。一伙黑衣人拿着兵刃冲了起来,见人就砍。许多丫鬟小厮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便被一刀断喉。大管事睡得浅,披衣起来,出门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起身一看,两手湿黏,沾了他一身的血。

他慌乱地往楼下一看,地上横七竖八已有了好几具尸体。

郭家庄响起了苍老凄厉的喊叫:“来人哪——有贼啊!贼杀人啦——”这个喊叫未及完成,便被一把刀割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实在有事,更新迟到了55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