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方少言为了晨晨对明岚王子屈膝下跪时,容微很看不起他,觉得他目光短浅胸无大志,没有理想没有原则没有追求,说出去就是个笑话,把家里的脸都丢完了。

可是——

如今他就像另一个方少言。

当年嘲笑方少言的话,如今都回到了自己头上。目光短浅?现在才知道自己更短浅。胸无大志?快要活不下去了还要什么大志。没有理想?理想已经实现了,赔上不能承受的代价。没有原则?屁用没有的东西要来干什么。没有追求?这个从来就没有过。

人生多舛,漫长的一辈子坎坷不平,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磨难,有些坎,当时让人痛不欲生,过去了也就过去了,顶多云淡风轻的叹一声。这种坎,叫做劫。

但是,总有一个坎,是你走不过去的。

那就是命。

只是在刚遇到的时候,你通常很难分清楚,哪些是劫,哪个又是命。

方少言说,请随意。

但是容微终究不敢随意。

他只好站在外面,不知不觉站了很久。昼夜交替,日落月升,月如水,水如天,天如镜,亘古不变,悲悯地照着渺小人类的喜乐悲欢。

朝阳升起的时候,他想,大约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吧。

那种致命的,一生只会遇到一次的坎。

遇到了,这一辈子都过不去。

回去的时候,路过明岚王子的住处。

他恍惚想起自己少年时,竟然迷恋过这个人,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那时候他被明岚王子拒绝,又恼又恨,之后就处处和他做对,在不被制约的范围内做出了很多幼稚的行为。

就像个遥远的梦,梦里全是黑历史,完全不能直视。

正要离开时,听见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有轻微的衣物摩擦声。明岚王子微微叹了一声,说道:“沉沙,你我自幼相识,这么多年走到今天,竟然连最后一分情义也留不下么?”

付沉沙隔了片刻才回话,不再是平日里谈笑风流的付少将,他的声音低哑难辨,就像压着无比的激愤和绝望:“我也不想这样!我——”

他忽然顿住了,沉默下来。

“殿下,”短暂的静默过后,付沉沙低声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就算走到再不堪的境地,”他一个字一个字,沙哑地说,“我付沉沙,绝对不会变成第二个凤骄阳。”

绝对不会变成第二个凤骄阳。

容微听着,怔住了。

他回到家里,去看了锦锦的房间。

第二天,聂云带着礼物去敲门,被晨晨丢了出去。

第三天,韩敏带着礼物去敲门,被晨晨一把火烧成渣。

然后这天换成方方和圆圆。

终于成功地把中国结交给了锦锦,当然这原本就是他们的东西,不算什么,但是还有个重要点的——

方方小声道:“通讯仪也给了,锦少也接下了。”

容微心里放下一块石头,刚松了口气,手上忽然一阵剧痛。他毫无防备的抖了抖,扭头一看,只见那俩医生一刀切掉了他伤口上那层止血肌,鲜血猛地溅出来,冲刷着碎裂的指骨,顷刻间染红好几层纱布,十指连心,痛彻心扉,他差点叫出声,好在及时想起丫头们还在跟前,硬是咬牙忍住了。

虽然还是板着脸,其实差点昏过去,背上都被冷汗湿透了。

咔嚓咔嚓切骨头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两只喵都吓得脸色惨白,泪眼汪汪地不敢动弹。容微痛的一时间有些迷糊,仿佛看见锦锦站在面前,也是泪眼汪汪。

没出息。容微心里嫌弃地哼了一声,微一侧身,想把他拉到怀里。

手一伸,一晃神。

屋里哪有他?只有他带出来的哭包丫头。

那个丫头苍白着脸,颤抖地说:“还有,我对锦少说,耿耿公子和丽丽姑娘都在我们家养伤……”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的速度还能再抢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