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宫时,方少言还在院子里站着,神色平静,不言不语,像往常一样低调,只在他们出现时神色稍微一松,目光在晨晨身上停了片刻,随后就移开了。

对他,平常锦锦都是直接无视的。

但是现在——

“……”

锦锦纠结地看着他,好些问号在嘴里滚来滚去,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骄阳殿的决战结束之后,锦锦和晨晨被明岚王子带回来,然后就一直住在王宫里养伤,不知道王子殿下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碰巧了,竟然把方少言派来照顾和保护他们,于是这些日子以来,方少言就严格服从命令,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个院子。

因为他和晨晨曾经的纠葛,锦锦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晨晨车祸的主谋是凤朝华,不能算在方少言头上,但是他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仍然没有好感。

只是方少言待在这里算是执行任务,加上晨晨没有表示异议,而且方少言也识趣,公事公办,对那些不愉快的过去绝口不提,所以锦锦才没有去要求换人。

反正这人话不多,没什么存在感,就当个透明人好了,碍不到什么事。

然后他就一直把方少言当空气,所以虽然在查中国结的主人,也完全没有往他身上想过。万万没想到啊……

容微虽然有病,但也不至于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这种很容易验证真假的谎话。所以几乎不用怀疑,那个转弯抹角把带着誓言的吉祥结交到他手上的人,也就是季姑娘说的那个“表哥”,应该就是方少言了——可是妈蛋你搞的那么迂回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锦锦都快要忍不住想吼他了。

当年明明是你先不辞而别的没错吧!

晨晨去找你的时候你都已经离开西州了!

晨晨都快死了,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分明就是一刀两断的意思吧!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还一直留着他送你的中国结!

还说那样海誓山盟的话——

锦锦想起季姑娘转述的那句“永不改变”,再联系上下文,心情那叫一个疑惑又复杂,一回来就直勾勾地盯着方少言看,跟他相比,晨晨这个当事人倒是表现的异常淡定,若无其事地把锦锦从容家带回的一大包东西拿进屋里,又拿出两杯牛奶,递给锦锦一杯,拉着他在草坪上坐下,咬着吸管道:“喝吧,补充能量。”

锦锦看看他,又看看方少言。

方少言原本在院子里站着,看到他们回来,就又回到了草坪边上那棵大树下。那是一棵很高大很茂盛的玉兰花树,树下有一套大理石桌椅,没有事做的时候,方少言就待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有时候站着,有时候坐着,但是不管怎么个姿势,他永远都保持着军队里那种一丝不苟的习惯,站就站的端端正正,坐就坐的平平稳稳。他就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被人一眼看穿“这是个战士”的典型例子。

现在他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树下,花叶的阴影笼罩下来,看不到表情神色,只能看见挺直的背脊,宽阔而沉静的肩膀。

“晨晨,”锦锦遥遥地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忽然想起来,方才在容家,容微堵住他们的时候,晨晨就变得有点奇怪,凶巴巴的,像是要阻止他说什么,都动上刀子了。难道晨晨知道容微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那也就是说,晨晨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中国结是方少言的,那句告白也是方少言说给他听的?

那方方圆圆送来中国结的时候,自己当场说出那个托付和告白的时候,当着方少言的面,为什么晨晨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锦锦越想越奇怪,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支线,严肃地问晨晨:“你拦着容微,不让他说话,其实不想被我听到吧?你说实话,你跟方少言,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瞒着我?”

晨晨懒洋洋地趴在草坪上,一手撑着头,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一手还抓着杯子,嘴里咬着吸管,慢条斯理地喝他的牛奶,就像没听见一样。

锦锦:“……”

锦锦一瞬间竟然有点恍惚的感觉,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他实在太熟悉了!

以前在技校上学时,晨晨是个很没节操的东西,每次在外头喜新厌旧拈花惹草,做出什么对不起人家小姑娘小少年的事,又被人家闹到跟前,被锦锦知道的时候,锦锦一问他,他就喜欢摆出这个造型,不承认也不否认,很不要脸的混过去。

生离死别这么久,没想到又看到他这样……锦锦一时间又心酸又好笑,更确定其中有内幕,于是板着脸皱着眉,很严肃地看着他:“你说不说?还是让我去问他?”指了指方少言。

晨晨:“……”

锦锦作势要起身,被晨晨一把拽下来。他侧过头,晨晨很泄气地露出一丝苦笑,做了个投降的表情,锦锦哼了一声,整整衣服坐在一旁:“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晨晨放下牛奶杯子,擦擦嘴角,轻咳一声:“你不是都不管这些嘛,怎么忽然有闲心问这些破事啊。”

锦锦道:“那是因为我原来以为是你的伤心事,当然能不提就不提,怎么现在看起来不太对劲,难道我一直都搞错了?”

晨晨道:“哪里不对劲?我觉得很对啊,没错的。”

锦锦摇摇头,忽然心里一跳,又想起一件事。他喃喃地吸了一口气:“差点忘了,其实我见过他一次。”

晨晨:“?”

锦锦定定地瞅着他:“有一次我碰见方少言,那时你还昏迷着,所以我一见他就生气,骂了他一顿,他反驳我。你知道他说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