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湛湛露斯,在彼丰草。厌厌夜饮,在宗载考。

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显允君子,莫不令德。

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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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的夜露呀,不见朝阳决不蒸发。和乐的夜饮呀,不到大醉不回家!

浓浓的夜露呀,沾在那繁茂芳草。和乐的夜饮呀,宗庙里洋溢着孝道。

浓浓的夜露呀,沾在那枸杞酸枣。坦荡诚信的君子,无不具有美善德操。

那些同类的梧桐山桐,一树比一树果实累累。这些和悦平易的君子,看上去无不风度优美。

先秦一首诗道尽酒宴之乐。可是酒宴也有许多种,既有朋友之交,酒宴和乐之美;亦有仇敌相见兵戎垓下。

马休此时就颇有几分垓下霸王被围的感觉。前一刻还其乐融融的的酒宴,这一刻仿佛中了什么定身的法咒:

马休看着刘备,恍惚中他的笑脸上一朵牡丹花蕾蝉蛹般出现,孵化了空间,静止了时间,偌大的厅堂上落针可闻,却又无任何可闻。

花蕾慢慢鼓胀,一丝花蕊颤巍巍探出脑袋,彼时已被喝趴下的贾龙,紧闭的双眼打开了左目看似迷茫的眼神里射出一道精光。光彩过后,紧闭的双眼依旧紧闭。

花蕊伸张,花瓣绽放五彩的花色与刘备的笑脸,丛丛叠叠,相隐相现,一会儿是刘备一会儿是牡丹。

直到最后马休根本就分不清了哪是牡丹哪是刘备。

寂静的夜,耀眼的灯,没有风,没有雨,也没有一丝一毫大家还活着的声音。

呼~

马休努力的张了张嘴,北方夜晚的寒风夹杂着刺骨的冷意灌了进来。

马休感觉到,银色铠甲里面的棉袍已经湿透。

马休还感觉到,宴会上大大小小,醒着的或着装着没醒其实醒着的人都在用自己的目光注视着他,大汉传承三百载,立帝二十五人,还从没有一个小小的骑都尉敢手里抓着兵不放的。跟没有任何一个将官敢顶着州郡刺史的猜忌大摇大摆的帅军进城的。

诚然,大汉现在已经尾大不掉,大厦将倾。但是只要撑天的柱子不倒,大汉就依然是烈火烹油的大汉。

大意了。

马休抽了抽已经僵硬的脖颈,虽然在场的世家族老中有不少人,曾经或明或暗的表示过或者实际做出过多马休的支持。但那都是在马休还在幽州这个体制圈子里蹦跶的时候。大家按照既定的规则寻找对自己有利的走法。

就想下棋一样,你可以瞒天过海,奇招用尽也可以异峰突起杀出一条血路。但你就是不能破坏大家既定的规则。

而马休现在就像是要抹掉棋盘,直接冲着围城外面跑,那大家就不能接受。

虽然现在朝廷要各州郡自募守军,这是一块大蛋糕。但这块大蛋糕也大家一层一层分着吃,你他妹的不能跳过顺序破坏整个幽州既得利益者的获利渠道。

所以,今天马休要是能知进退,那么这就是君子宴,大家其乐融融。可要是马休不肯退,那就是鱼死网破的鸿门宴。

你这匹夫,当着俺作甚,难道你家黑爷爷的蛇矛穿不死人么!

正在马休,举步维艰的时候,一声雷吼在门外炸响。

众人一惊,马休心中一喜。

接着铠甲铿锵叮当的碰撞声,以及一阵阵的低沉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站住,太守牧所岂容尔等撒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