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是秦、晋、赵、楚、吴、越等中州六国之人对居住在南方山野中原住民的称呼。在中原人看来,他们那些住在南方森林里的邻居们,除了在身材相貌上与自己所差无几之外,各方各面都存在着天差地别。

不仅语言文字无法相通;从生产方式上来看,渔猎为生的蛮人似乎也比早就发展起农耕经济的中原人要落后许久;更不用蛮人所信奉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神明,劳民伤财建设了大量的神殿,甚至还供奉了一群百无一用的女人去做所谓的祭祀,招摇撞骗之余,却不能为她们那些虔诚的信徒送上哪怕一顿口粮。

“无用之人信无用之事。”楚国的李淮安曾如此评价蛮族,在他看来,富余的生产力,就应该投入到垦荒、水利、百工、商埠之中,“取生民之所与,与生民之所求”,这才是上位者与百姓之间的“合作”。而蛮族的阶级关系呢?李淮安道:

“食力者居草莽,食人者居庙堂。”

而在蛮族境内,确有许多如李淮安所言的“庙堂”,只不过这些庙堂并非中原人所道祖宗祠庙抑或王室朝廷,而是供奉天神梵帝与地神石曌的神庙。

若要计数,全境共有九九八十一座神庙分布于各个蛮人的聚居,每座神庙内皆有一到数名蛮族的“月女”作为祭祀负责神明与子民之间的传话,蛮人但凡成亲生育,抑或生老病死,几乎都要来这神庙中向月女诉欢乐或疾苦,以示自己对神明敞开了心扉,祈求护佑。

而在这众多神庙中,最有名的一座,必是在蛮族最大的一个聚居地——茶海城西侧的大神庙,蛮族的教母便居于此。

茶海城虽然名字里带一个城字,但却也是中原人按照自己习惯对她的叫法罢了,因为在常人看来,蛮族人习惯居住的地方,实在算不上什么“城”,或许用村落来形容更为合适一些。

习惯于渔猎度日的蛮人,并没有中原人的家族与门第观念,但凡成年,无论男女,都有一间属于自己或大或的草庐。

而待他们嫁娶之后,有了自己的家庭,然后生儿养女,往往男子便会将自己草庐随意让给独身的朋友,甚至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自己便搬去与女子同住。夫妻两人伐木为材,将住处从草庐升级换代成为更为宽敞的木屋,用更舒适的环境去迎接他们的新生儿。

蛮人的房屋随着不断组建而成的新家庭,开始逐渐增多,而子孙后代长大成人后,又搬出木屋去随意造一处自己的草庐,等着组建新的家庭。如此循环反复,蛮人的聚居地不断地扩大,在广袤的雨林之中,形成有如中原人“村合而为镇,镇合而为城”的态势。

但就是这样一个庞大的“村落”,尽管没有城墙与高楼,没有商埠与集市,但在人口的数量与用地的规模上,倒也确实与一座大城并无二异。

茶海便是这样一座大城,一座足有十万以上蛮人聚居的大城。

没有来过茶海的人,便很难理解蛮族之所以与中原人的格格不入。

中原六国,虽是农耕为主,但商旅贸易却也算兴旺,秦国的铁器,吴越的绸缎,楚国的瓷器与漆器,晋赵两国的药材与各类干果,都是市面上的翘楚,更是游商走贩发家致富的好帮手。但凡入得中原的城市,最热闹之处无非便是商贩云集的闹市,名士巨贾可以在这里购置家藏,寻常百姓也能在这里买到一时快意。

而与贸易相辅者,有酒肆茶馆供人取食憩,有驿所客栈供人拂去风尘,有戏坛书苑供人闲谈风雅,有赌场青楼供人千金博笑。三百六十行,尽皆荟萃于这城市之中,既为城市所哺育,又反过来汲养了这城市的繁华。

城市,对中原人而言,与其是一个居所,倒不如将其视为一个充满了名利机会的舞台。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劳劳碌碌复为名去,无数人梦想着来到城市寻觅到那一个能扭转乾坤的命运之眼,然后从此便可去做一个焕然一新之人,武可如那司马玉秀纵横天下不逢敌手,文可若那李淮安智计百出安邦定国,要么封侯拜将,要么载满金银珠宝从此荣华一生不愁富贵。

城市,这是多么美的一个梦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