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一很烦恼,不仅好好的清梦被扰,而且进来的这个女子分明是自己交予叶楚青看管的囚犯,但眼下,叶楚青这个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的勇士,居然拿一个女人没了办法,任凭她不打任何招呼就闯进了自己的大帐之中,还口口声声安奚城守不得,因为蛮军主力的目标是中楚南境的第一军镇,铜丘,这不是闹笑话还能是什么?

再看叶楚青,此时只能一手挠着头皮,朝着自己无奈地苦笑。

“姑娘,”李源一不再去计较这个蛮族女祭司竟然能一口流利的中楚官话,只是冷冷地道,“我军虽对你礼遇有加,但是也请你能够明白自己此时的身份,你毕竟是我军帐下的一名俘虏,如此妄议我中楚的军务,难道你真以为我们怜香惜玉,不敢砍掉你的脑袋么?”

叶楚青看了看李源一,这少年将军此时脸上尽是不悦之色,看来这番话也未必就是吓唬吓唬风信子,不定李源一一时恼火起来,倒真有可能命令自己把这个女人拖出去一刀给铡了也不定。

不过想来也是正常,眼下城中楚军的所有人都明白,安奚城已经是陷在了蛮军北上军队的大后方,不仅断绝了与其他各城的联系,而且四周出去,很可能随处都有蛮子的伏兵,加之好不容易盼来的罗炳权一军也几乎全军覆没,看上去,似乎固守待援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而这个来历不明、好坏不分的女人,却大言不惭地跑到楚军主将的面前劝楚军弃城出走,叶楚青换位思考一番,若他自己是李源一,不定还没有李源一这般的客气与耐性,早就一刀把这风信子给现砍了再,省得她在妖言惑众动摇军心。

但这风信子却丝毫不惧,道:“将军,我既在你们的手上,生死无非是你的一句话而已,蝼蚁尚且偷生,我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去丢了自己的性命?相反,我这么,不仅为的是将军你们,更是为了我自己的性命与使命。”

“哦?”李源一听道,觉得似乎也那么一道理,心想反正被叶楚青和这女子一搅和,自己心头也正是愁绪万千,横竖是睡不着觉了,不如听听她还能出什么疯言疯语来,“那就请姑娘你为在下提提,要如何才能帮你保住性命呢?”

风信子看了看叶楚青,叶楚青赶紧把脸别到一边去不再看他,叶楚青才不想再趟这滩浑水呢,于是风信子只好挤出一个笑脸,道:“我族军队此次北上,原因复杂,纵使是我们神庙,也并不知道蛮王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才肯罢休,只不过有一却是可以肯定的,”风信子看了看李源一的表情,顿了一下道,“就你们南线的十一座城池,不可能满足他。”

的确,如果蛮族的目的是占领中楚南境的十一座边城,那可以现在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即使除了安奚城外,还有那么一两座城池仍在楚军手上坚守,那蛮族也只需调动大军,强攻城池,拿下来并不算困难。

但是,罗炳权到来之前,安奚城中只有区区百名楚军,这样的大好机会,蛮子却不加以利用;即使是在罗炳权的两千军马到达之后,蛮军也只是在城外老远才设下埋伏,虽然让楚军吃了一个惨痛的败仗,但看蛮军设伏的目的,却并不是像为了攻城而做,否则为何不将兵力布置得离安奚城更近一些,却要去靠近驰道之外的那片滩涂?

见李源一嘀溜着眼珠,似乎在思考自己的话,风信子趁热打铁道:“请将军再去想一想,我族军队既然成倍于你们楚军,哪怕是正面决战也不会惧怕你们,却为何要用伏击的手段,况且听这位军爷”,风信子指了指叶楚青,继续道,“伏击你们的地方,似乎也未必就是你们援军的必经之路,这样碰运气的做法,恐怕不是打仗应有的手段吧?”

这下不仅李源一,连叶楚青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得句句在理,蛮军人多势众,中楚整个南境在此时成是蛮族的地盘也并不为过,再加之蛮军突袭北上,处处抢得先机,可以天时地利人和俱在蛮军一方,那简直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来对付罗炳权的援军,却为何要在那里设一次伏击,去赌罗炳权一定会心高气傲地带着人马去闯这个圈套?

“你的意思是……”李源一脑筋飞快地转动着,似乎已经明白了风信子想要什么,“伏击我们的蛮军,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消灭我们的援军,好来攻我安奚,而是……”

“断后。”风信子斩钉截铁道。

即使李源一与叶楚青从风信子的口里得出了这个结论,但若真按风信子的建议,全军从安奚弃城出走,再去跋涉数百里赶往铜丘,无疑是一个重大而冒险的决定,无论如何,这个决定都不应该是由一个蛮族的女子来为他们做出,即使她是一个蛮族的祭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源一身为一军一城的主将,更何况这座城池已经让太多的中楚男儿为之流干了鲜血,决不能贸贸然地去相信一个蛮族人的话。李源一等不及天亮,立马便让叶楚青去召集城中所有的将校来到他营中议事。

“这位姑娘……”李源一看向风信子道,这才想去竟然还不知道如何去称呼她。

“风信子,”女子嘟了嘟嘴,指向掀帘出去的叶楚青道,“你就叫我风姑娘吧,这叫法还是方才那个军爷想出来的。”

“好吧,风姑娘,”李源一心中却是哑然失笑,叶楚青这个大老爷们,放着一个女俘虏不好生看管着,不仅把她带到了上司的帐里,还给人家起了一个中楚的名字,倒还真是气定神闲有空得很,“我要召集众将议事,你非我军中之人,恐怕有诸多不妥之处,还是请你先行回避吧。”

风信子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再作多话语,也转身出去,由着李源一帐外的两名亲兵带回了木屋。她心中有把握,这名中楚的年轻将官,并非是什么无能之辈,终究还是会按照她的建议,去往铜丘的。

石曌娘娘啊,风信子在心中默念,事情似乎开始按照我们计划的轨道之外去走了,你可得保佑我,一定要将你的话带到给那中楚国的皇帝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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