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迅速离开安奚城,李源一几乎是带着这六百人马,整夜里不做丝毫停歇,硬生生在夜色之中行出了足有二十里以上。待到东方见晓,不止一众军士,就连李源一本人,也终于是累得筋疲力尽,便下令众军就地休息,自己却早已是找了一处树木,身子一软,便靠着坐了下来。

众人终于有心思回头去往安奚城的方向看,只见穷目而去,远处安奚城的方向,正有几道笔直而上的狼烟,在万里晴空之中,分外地引人注目。

叶楚青留意到何挺进同样坐在地上往狼烟所在之处去望,却是痴痴地看了半晌,嘴角似乎是动了一动,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又垂下头去,索性闭目养起神来。

叶楚青心里轻轻叹了一声,心道何挺进虽然忠厚,但是也是出了名的牛脾气,这一下间与李源一产生的间隙,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抹得平的。

想到这,叶楚青心中却又着实苦恼起来,这一路上,或许还少不了万般的艰难险阻,只是最为支持李源一的何挺进,现在都心中怀了不满,而郑兴东、谢意与燕除非三人,虽是聚在李源一的旗帜之下,但是若真地碰上了麻烦,甚至是李源一的计划有全盘落空的危险时,弟兄们还能团结到几时呢?

叶楚青用力地去摇了摇脑袋,心中却是懊恼自己为何有事没事总要去为李源一来操心种种事情。自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头兵,还是恪尽本分,好好地跟着将军走便是。

一边想着,叶楚青觉得太阳渐渐出来,脸上竟然也开始有了丝丝暖意,他将背后包裹中的干粮取出来一些,随意嚼了几口,终于架不住困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起来!起来!”

叶楚青被一阵急促声音叫醒,却是看到了何挺进在推搡自己的身体,那张老脸还是铁青着,几乎要贴到了自己的鼻子跟前。

见叶楚青睡眼惺忪地看着自己,何挺进倒是又不耐烦起来,冷冷道:“快起来,李将军了,准备动身继续赶路。”

往常何挺进早就习惯将李源一直接称呼为将军,把姓氏省掉,一是为了方便,二则也暗地里明,他老何所认的将官之中,就属这一个姓李的少年人,最为亲近,也最为信赖。而叶楚青一听,何挺进已是不自觉中有把“李”字给加了上去,可见心中确实还是对李源一疏远了起来。

但现在不是再去计较这些的时候,叶楚青一个挺身,站立了起来,朝何挺进了头,便跟着他走向队伍之中。

大队的人马已经做好架势准备开拔了,叶楚青心道,看了何挺进对自己还是照顾的,竟是最后一个来唤醒自己,为的就是让叶楚青能多打上一会儿的盹。

没有人再去计较安奚城能够吸引多少蛮军,抑或是吸引多少楚军了,战场之上,既然做了决定,那便不要再如一个娘们儿似的去患得患失,这是每一个军人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李源一要做,那手下们听了便是。

再,前途未卜,能否活到最后还并未可知,叶楚青看向郑兴东等人,只见他们倒是睡了一觉后,再次精神抖擞起来。或许真的是在安奚城中龟缩了太久吧,叶楚青心中暗暗道,强如中楚的军队,向来是纵横天下睥睨山,从未有几人有过被敌军困在一座孤城里头不敢外出的体验,这番出得城来,仿佛众人又找回了那久违的锐气与生机来。

李源一的这个决定或许是自私了一些,叶楚青想着,但如果自己的将军不为自己着想,弟兄们跟着他可又能够踏实?

但愿众人也都能如他这般想吧,叶楚青走着,竟然觉得步伐越来越轻快起来,就连何挺进,脸上虽还是不给丝毫颜色,嘴里同样也是嘟嘟囔囔不知着些什么,但无可否认的是,叶楚青也的确许久没有见到老何走起路来,有这般的虎虎生风了。

众军歇息了约莫两个时辰不到,再看天上,已经快到晌午时分,阳光从正当中直照下来,打在众人身上,直叫人觉得身上暖洋洋的,恍惚竟像是到了春日的天气。

叶楚青走在何挺进的身边,几次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末了倒是何挺进先发现了他的窘迫样子,道:“你子,怎地婆婆妈妈起来,有话便则是。”

“何长官,”叶楚青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李源一,见他似乎正在五步开外与几个士卒交代些什么事情,倒是没留意自己与何挺进在搭着话,便咽了口唾沫,一边继续与何挺进跟着大部队走着,一边轻声道,“我看你今日里还是不甚高兴,莫非还在为李将军的事……”

“叶老弟,”何挺进一听,却是突然顿住了脚步,看向叶楚青道,“你,我们当兵打仗,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保家卫国。”叶楚青还以为何挺进会继续生着闷气,随意应付自己几句,却没想到何挺进突然这般一本正经来向自己发问,犹疑了片刻,也是正色答道。

“那家是谁的家,国又是谁的国呢?”何挺进似乎是知道叶楚青会这般作答,只是继续睁大了眼睛看着叶楚青继续问道。

“这……”叶楚青从未见过何挺进摆起这般较真的样子来,心中已是犯起了嘀咕,心翼翼地在心中措辞,答道,“我以为,家是万民百姓的家,国自然是当今圣上的国。”

“这便是了,”何挺进听了,却是轻轻叹了一声,方才那咄咄逼人来问叶楚青的眼神也是暗淡了下去,兀自看着地面喃喃道,“家是百姓的家,国是皇上的国,那我们这些当兵的,既不是平民百姓,又不是王卿官爷,这番卖命,甚至如棋子一般随时会被别人利用与舍弃,到头来自己可有些什么?”

叶楚青一听,却是哑口无言。的确,他自己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既然做了中楚的军人,君是明君,将是良将,就连吃喝用度,也都是整个中州大陆上最好的,一切都被安排妥当,只需平日里好生操练,作战时奋勇向前即可,自己有些什么,无非是粮饷罢了?

但当兵,真的只是为了这么粮饷么?

叶楚青看着何挺进,觉得他这个五大三粗的百夫长,突然却是抛给他一个如此难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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