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城门后,众人所在的区域被高大的钢铁城墙的影子所覆盖。巴特兹魔鬼不同于主物质位面的存在,所以这让它们的城市布局与人类迥异。

方才从远处观看的时候,穆哈迪还觉得这座巴特兹魔鬼的巨型城市和中世纪风格的人类城市相比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规模上格外惊人。从近处观察,心灵术士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么夸张。虽然大致上依然是个城市的样子,但细节上处处透漏出异类的气息,彰显它的魔鬼本质。

首先是道路,这座钢铁之城里的街道之狭窄,和它宏伟骇人的塔楼和穹顶完全不符。这点很容易理解,许多魔鬼都有翅膀可以飞行,有些高阶层的魔鬼还会传送。它们并不需要在地面步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许多建筑没有门,只在高处开了些窗户。

其次,巴特兹魔鬼不需要食物来维生(虽然它们也可以进食),而且它们对娱乐的定义和人类截然不同,所以这里几乎没有饭店酒馆这类社交场所。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作用不明的广场和地牢,心灵术士猜测它们大概在这里处决犯人或者折磨仇人吧。

根据大心灵术士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生物最基本的需求是生理的需求,然后是安全的需求,社交的需求,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实现。巴特兹魔鬼们不需要食物,不需要睡眠,不会生病,不会衰老。它们不像主物质位面生物一样经由繁殖产生,而是位面本身的产物,也因此它们不像自然生物那样畏惧死亡并渴望交配。

所以,钢铁之城迪斯也就几乎没有围绕围绕那些低级需求的区域。数目庞大,几乎无处不在的金属小屋不是魔鬼们的住宅,而是它们用来囚禁对手和收藏宝物的地方。那些高耸的铁塔和穹顶,有些是它们的角斗场,有些是它们的法术试验场。冒着黑烟的工坊,则是生产和实验种种骇人武器的场所。比较高层的魔鬼会出入种种会所,进行哲学辩论和法律研究,偶尔它们也交换**凡人的技巧。

有些比较无知的主物质位面巴佬会把巴托九重狱的魔鬼和无底深渊的恶魔混为一谈,因为两者都是邪恶的化身。但其实魔鬼和恶魔在很多地方完全不同,前者是守序邪恶的化身,好像法西斯主义军事独裁者,后者是混乱邪恶的化身,就如无政府主义恐怖分子。巴特兹魔鬼和塔纳厘恶魔都自认是纯粹的邪恶,两者间永不终结蔓延所有位面的战争就是血战。

心灵术士穆哈迪突然想到了什么,询问自己的魔鬼向导。“既然你说这个神侍一定会被处死。那么为什么这些巴特兹却拉着她进城?在外面或者前面几个广场不就可以公开处死她了么?他们是打算先拷问她么?”

如果魔鬼们先不急着处死俘虏,而要先拷问一番,那么自己也许能找到机会把这个炽天神侍救出来,穆哈迪想。

魔鬼法师嗯的回答却又让心灵术士出乎意料了,“拷问当然要拷问,但这不是他们把这个上层位面鸟人拉到城里的唯一原因。不然他们在城外找个堡垒什么的一样可以不受打扰的审问她……他们把这个俘虏带到城里更重要的原因是要审判她,然后再处死。像她这样实力强大的上层位面存在,按惯例要在城里的**庭审判,用来炫耀和示威。”

“什么?你们还有法庭和审判?”穆哈迪吃了一惊。“不是一定要处死么,审不审有什么区别?”

“规矩就是规矩,你们主物质位面巴佬是不懂的,嗯。”身材高大健硕,有着赤红色皮肤和扭曲双角的魔鬼法师嗯说道。“我们巴特兹从来照章办事,一丝不苟。结果正确很重要,程序正确也不能牺牲。”

果然是守序的生物,穆哈迪想。“那怎么辩护,你们还有法官和律师么?”他再次追问道。

“当然有!”魔鬼法师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巴特兹魔鬼无需为食宿奔波,又没有寿命限制,为了更好的设计契约自然会花费漫长的时间研究文字和条文之道。任何一个年长的巴特兹魔鬼,都足以让凡人中最优秀的律师相形见绌。”

“事实上,应该说凡人中的律师们,是最像我们巴特兹魔鬼的东西了。”魔鬼法师总结性的说道。

道路淹没在两侧建筑投下的阴影里,铁锈,鲜血和硫磺的气味挥之不去。空中不时有挥动着翅膀的魔鬼飞过,街头巷尾和路边的阳台上少不了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心灵术士不知道这些家伙是在看那个俘虏,还是在打量自己。

穆哈迪和阿伊莎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从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中他知道对方得到了和自己同样的结论。“既然有审判。”心灵术士问道。“那么有没有可能成功的替这个神侍辩护,让她逃过一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人类。”魔鬼法师说,他背后的菱形尖端的尾巴无意识的翘了起来。“你想救她,救那张漂亮脸蛋。但我告诉你,这是没有可能的。我们的法律不是为了改造,而是为了惩罚而设计的。不是为了宽恕,而是为了折磨而设计的……不要忘了我们魔鬼的本质。而且,为了炫耀裁决一名炽天神侍的经历,最舌灿莲花的魔鬼会充当公诉人。而她最多只会被指派最懦弱无能的小魔鬼辩护——一般情况下他们甚至根本不会试图尝试一下。”

“如果由我来替这个炽天神侍辩护,那么从理论上讲,我是不是有可能让她免于被处死。”心灵术士不理会对方话语中的讽刺,追问道。

“这里不是讲机遇的无底深渊,这里是巴托,秩序之所,你一点机会都没有。这里没有意外会发生。”魔鬼法师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心灵术士的提议。“毋庸置疑,为了审判一个炽天神侍。巧言公爵佛喀斯会亲自出马,任何魔鬼都无法在辩论中击败他。凡人就更不可能了……”

“巧言公爵佛喀斯,”穆哈迪重复道。“我之前好像听到你们提起过这个名字。”

“他是钢铁大公迪斯帕特的宠臣,擅长设计各种虚伪的信仰和谎言,**主物质位面的凡人堕落。他也是巴托最为出色的辩论家之一,最喜欢用缜密的逻辑,巧妙的文字陷阱以及环环相扣无懈可击的推理击败对手。和他相比,你们凡人的语言技巧就像婴儿的呢喃一样粗糙简陋!”

“你说之一。”穆哈迪指出。“那就是说至少有人能和它匹敌喽?”

“曾有,雄辩公爵布涅,他擅长煽动情绪,以滔滔不绝的华丽词汇,气势十足的排比以及夹枪带棒的嘲讽获得优势。但那是过去的事了,他得罪了迪斯帕特大公,被吊在城墙上示众,你们都看到了。”魔鬼法师不以为然的说。

“我想我有个主意了。”心灵术士对阿伊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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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口颂咒,魔法却拒绝响应她的召唤。她试图后退躲避,身体却运动的太慢。太慢了,她在心中对自己呐喊,太慢了太慢了。思维比任何时候都迅速,行动却跟不上。匕首越来越近,直奔喉咙而来。

脸舞者,珊瑚女巫想,刺客,杀手,法师猎人,而且也是雇佣兵。为何自己一直没考虑过尼本耐不是孤身一人,而是还有别的帮手?尼本耐不是还有好些徒弟吗?如果一群人联手,可以成功施展出比巫王本人所能释放的更强大的幻术。又或者尼本耐可以同时维持两个幻术,一个控制住心灵术士,一个控制住自己,然后让两边都自以为自己没有受到幻术影响。

“灭。”她吐出一个字眼,想对这个刺客使用律令死亡法术。但魔法没有成形,什么效果都没有产生。她试图开口争取时间,但匕首划过脖子,将她想要说的话化为一阵模糊不清的咕噜。

这一刻的时间好像变慢了,珊瑚女巫从未觉得自己思考的这么快过。为什么尼本耐要大费周章的制造一个强力幻觉控制住心灵术士穆哈迪?因为他不能杀死他,不是吗?巫王们误以为穆哈迪是太初术士的借躯重生,他们当然不敢杀了他。因为像太初术士这样的传奇法师,肯定是有命匣的啊。

杀了太初术士,他只会在命匣附近复活,并不真正解决问题。波利斯以前就杀过拉贾特一次,但拉贾特却不肯老老实实一直保持死着的状态。所以巫王尼本耐宁肯多费些手脚,用幻术困住心灵术士。然后带着被幻术控制住的俘虏前往巴托,和埃布的波利斯会合。

她伸手按住脖子上的伤口,鲜血却从洁白的指缝里流出来,止都止不住。

那么自己呢?莎蒂丽想,自己应该也受到了幻术的影响。但尼本耐没办法完全骗过自己,所以他只用一点点幻术,在现实中制造了一些虚幻的部分,比如尸体。虽然少,但是已经足够阻碍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了。

意识到自己依然有可能推导出真相,所以尼本耐才派出脸舞者,对自己动手了么?珊瑚女巫飞快的想到。

第二刀在第一刀之后不到半次心跳的时间袭来,这一次刺中了莎蒂丽的腹部,迫使她弯下腰来,双膝跪地。

脸舞者轻盈的闪到太阳法师背后,一手抓住后者的头发,迫使法师向后仰头。锋利的匕首架在莎蒂丽的脖子上,金属的感觉,冰冷。

然后,脸舞者弯下腰来,几乎是贴着后者的耳垂,轻声呢喃。

“我很遗憾。”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莎蒂丽喊出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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