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队队员们居然不往外跑了……

他们早上规规矩矩地到一队队办外面那棵大树下集合,从公社干事兼队长黄有德那里领取当天的劳动任务,然后再集体务农。务农还务得特别不认真,隔一会儿就歇口气,停下来说说笑笑的。

日子过得好点了,就不认真对待庄稼作物了?这让偷窥他们的人分外气愤,觉得他们偷懒的样子特别讨厌!

让人郁闷的是,监视他们的人监视了好几天,一队队员们却似乎已经彻底回归务农生活了,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连彼此间的唠嗑都变少了!

咋搞的啊?监视者实在沉不住气了,跑过去随便逮了个人问:“我说,你们队前段时间尽在往外跑,现在咋又规规矩矩干农活儿了呢?”

他问得客气,但内心的心声是这样的:还跑回来干啥农活儿呢?有好活计不做,非要苦哈哈种地!这不是有肉不吃,非要啃青菜吗?脑壳有包!

人家一队队员把他从头到脚瞅了一遍:“你这么关心我们队干嘛?我们队的活儿,我们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关你啥事儿?吃饱了撑的!”当我不知道你在打探消息啊?

就这么把天聊死了……

监视的人不甘心,又暗地里监视了他们两天。结果他们还是勤勤恳恳地干着农活……

在他终于快要放弃的时候,公社里的大道上突然有个穿着的确良白衬衫,发际线已经退得很厉害,有半秃风险的中年男人,骑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驰骋而过。

在走到街上一看,全是一群穿着粗布衣服的人的70年代,“的确良”的衣服那简直就是洋气和身份的代名词。在东方红公社这边,只有公社干部才穿得起这种布料啊。就连党委牛书记为了表示与农民同志同甘共苦,都还穿着粗布衣服的。

自行车就更别说了!不仅需要工业券购买,而且一辆的价钱可是要城里工人一年的工资,才买得下来的啊!

监视一队的那人顿时看傻眼了,心里羡慕得不得了。

正好那人认不得路,一看到他在路边,就刹住了车,停下来问道:“我是县河道办的马主任,我找你们公社一队的一名姓简的女同志,她长这个样子……”他形容了一番。

监视者马上反应过来:“哦哦哦,你说的是简老师,我知道。她在我们这边可有名气了,来来来,我带你去她家。”心里想的是,妈诶,不得了,小老师越来越牛气了,连县里主任级别的大官儿都要来亲自拜访她。

唉哟,今天回去得赶紧跟队长报告!小老师就是一队的,咱们的监视活动可千万不能惹到她了!得对黄队他们再客气一点才成!

他把马主任领到简家老屋,高声喊了一句:“小老师,县河道办的马主任来拜访你啦!”

拜访?马主任黑着脸,拜个鬼访!他明明就是来谈正事的!

简家人从没遇到过有这么大的官儿来家里拜访的事,简悦懿大伯的三个儿子兴奋地奔走相告:“大官儿来了,大官儿来了。快来看大官儿啊!”

弄得马主任的脸更黑了。这些人这么高兴干嘛?他又不是三顾茅庐来请诸葛亮的!

作为平时被下属拍着马屁的领导,要亲自来见一个小姑娘,他觉得丢脸极了。特别是,别人越觉得她有面子,那不就反衬出他越丢脸吗?

简悦懿倒也没拿乔,很快就出来了。她大伯娘也赶紧去灶房泡了碗茶端进来。

认为乡下地方必无好货的马主任,因为天热口渴,勉强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嘿,味道还挺清冽回香的!

这家人好像不穷啊……

马主任顿时有所改观,出口的话也变柔和了些,但仍带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我跟你说,我这个人为人特别热心热肠,你呀,也就是遇到了像我这么好脾气好说话的领导……”

领导开口讲话,一般都是要讲很长时间的。简悦懿没兴趣听他慢慢讲他是一个如何如何优秀,又如何助人为乐的领导,打断道:“你这回来找我,应该是县领导批准了你往上打的呈批件吧?怎么样,他们批了河道办采金队的编制了吗?”

“编……编制?”马主任觉得这小姑娘简直是信口开河,“编制那可是正式工才有的!你们那么多人,我能帮你们争取来临时工的工作已经很不错了!别不知足啊!”

“这样啊。”简悦懿点点头,表示明白,“那就不劳烦马主任费心了。我们还是愿意安安稳稳地当农民。至少这样不用担心哪天自己被辞退了,回来连户口都没地方愿意接。”

没有编制的农村户口工人,户口都是落在单位的集体户口上的。一旦被辞退,就只能回到原籍。而回原籍自然就得牵涉到土地问题,又哪是这么好回的呢?

马主任:……

“临时工已经是很好的工作了!一个月就有十八块五毛,你们当农民能有这么高的收入?”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难缠啊?

马主任简直快抓狂了。

但对方还是客气有礼,并坚定地送客了……

门外依旧徘徊不去,不时往里面瞅动静的别队监视者,看到马主任被赶出来,心里一句:我滴个娘!小老师已经牛气到连大官儿都敢赶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