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程迭戈肖荞内心是复杂的,多年前她的丈夫带回来了一个婴儿,那个婴儿和她的孩子同一个月份出生,然后极具戏剧性的故事就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肖荞的丈夫叫程正,荣家培养的得力助手,彼时间一江之隔的澳门和香港串联起来了一个大开大合的时代,那是一个属于成者王敗者寇的年代,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在那个时代里仿佛变成一种理所当然,程正带回来的婴儿冠上了程的姓氏变成了程迭戈,而她的孩子被程正带走,她的孩子刚刚满月她甚至于还来不及给自己的孩子取名。

肖荞一次次追问程正那样做的用意何在,对于她的追问程正一概给予沉默反应,他只是每隔几个月才让肖荞见孩子一面。

程迭戈四岁时,随着程正和她的孩子死于非命时肖荞明白了一切,她的丈夫被燃烧的汽车炸得面目全非,她孩子死的时候还冠着他乳名,在那场事故中就只有程迭戈存活了下来,也对,在那些人眼里那位叫做程迭戈孩子的身份就只是荣家司机的孩子。

那年冬天,肖荞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戏如人生,大冬天里肖荞把程迭戈放进水缸里,她手压住那个孩子的头就那样死死的按住,荣慕明害得她没了丈夫和孩子,那么她也要让他断子绝孙。

她的坚持也就几十秒时间,几十秒之后肖荞松开手,嘴唇被冻成了紫黑色的孩子仿佛什么都明白似的。

程迭戈让肖荞尤为讨厌的一点是这个孩子特别聪明,好像两岁就明白四岁孩子的思想,四岁的程迭戈看起来更为讨厌,一口一口的叫着她“妈妈”叫得挺欢的,而她的小宝却把她当成类似于邻居家的“阿姨”。

不管肖荞私底下怎么哄他叫她“妈妈”都不成功。

“妈妈,小宝没有了还有我。”那个孩子和她说。

“不,你弄错了,我不是你妈妈。”她如是告诉他:“你妈妈就是你口中那位漂亮的周阿姨,你妈妈死在了墨尔本,那天你不是也在吗,她在死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你这个秘密,真可怜,你该是多么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啊。”

“程迭戈,那个和你一起出去玩被车撞死的小宝才是我的孩子,你的爸爸也不叫程正你爸爸叫着荣慕明,就是因为你爸爸我才失去我的丈夫和孩子的,这个你要好好的记住,终身记住!”

当时肖荞这番话让程迭戈“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三天之后,程迭戈医院醒来,然后他开始变得沉默。

再过不久之后荣慕明从医院带走了程迭戈,肖荞再听到程迭戈的消息时已经是数年之后,那时程迭戈以刚刚经历父母双双身亡的可怜孩子被荣家收养。

当程迭戈再次出现在肖荞面前时已经是身材玉立的少年,他叫着她“荞姨。”他说荞姨您那年和我说的话我一直没有忘记,也将永远不会忘记。

他还和她说荞姨我代表我爸爸和您说对不起,说荞姨我会记住程叔叔和您对我的好,他说荞姨小宝是我的朋友也是我。

之后,每逢节假日肖荞都会收到程迭戈寄给她的礼物,礼物附带着手工卡片,程迭戈在卡片上写着他们住在四合院时的点点滴滴。

那个孩子有着惊人的记忆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年纪的增长和心态逐渐平和,随着阁楼里那个大木箱装满了那个孩子给她的卡片,渐渐的肖荞选择了原谅,她偶尔也会给程迭戈回信,在天冷的时候叮嘱他多加衣服,每年程迭戈会偷偷的利用圣诞假期到北京来看她。

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肖荞知道,这次程迭戈把事业重心放在北京很大原因都是因为她在春天遭遇的那场雪崩。

心里叹了一口气肖荞脸迎上了程迭戈,微笑:“站在那里,让我看看。”

他装模作样的整理头发礼服,一副提供观赏的模样。

上上下下把程迭戈打量了一番,肖荞脸上堆上了满意的微笑,点头:“嗯,比肖姨年轻时喜欢的任何偶像都要来得帅气。”

手搁在程迭戈肩膀上肖荞让他把她抱到智能轮椅上,之后他蹲在她身边,手去触摸她已经坏死的小腿,她听到了他的叹气声。

肖荞目光转向了窗外,来参加订婚典礼的嘉宾都把她的四合院塞满了,订婚典礼的策划团体把房子修饰得亮堂而温暖,喜气洋洋。

她都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喜欢吗?”程迭戈问他。

肖荞点头,仿佛之间她回到了以前,小时候过年的热闹场面,她和程正的新婚之夜,目光从窗外拉回到程迭戈脸上,肖荞看着程迭戈,那是一张表情很淡的脸,不像在喜悦,说不喜悦又仿佛不是,起码,从程迭戈脸上还可以看出了若干期待。

“怎么了?”他问她。

“你好像没有特别高兴。”她和他说:“是不是我拒绝了让你爸爸踏入我家你心里不舒服了?”

“不,不是那样的,我和我爸爸都理解您的心情。”他摇头:“肖姨,我的高兴都放在心里头呢。”

“真的?”

“当然。”他微笑回答。

肖荞再仔细观察程迭戈的脸,好像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高兴都放在心里头了,看了一眼钟表,订婚时间定在晚上八点,现在距离八点差不多还有一个钟头。

“程迭戈,你可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你现在应该去讨你未婚妻的欢心。”指着钟表肖荞提醒着即将订婚的人。

“好,我这就去。”程迭戈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