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华左右为难。

二弟现在的心脉弱得几乎随时都可能崩断,自己若稍微说错一点什么,都会刺激到他病情恶化。而他偏偏又如此急切地想看到姜赤羽死,几乎可以说,那是支撑他保持清醒的唯一动力。

“大哥,快……杀了他啊……”璟华见他不动,不禁着急起来。

“好,你等着,大哥这就杀了他!”玹华不再犹豫,将璟华交给阿沫,起身向姜赤羽走去。

姜赤羽并没有反抗,他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对玹华淡淡道:“太子殿下,你现在杀我,和等下上凌霄殿判了重罪后行刑,并无分别。我姜赤羽不是怕死,但不能替人顶罪而死!”

他指着璟华,漠然道:“他口口声声说我杀了那个女人,请问证据何在?”

这句话问得玹华也甚是为难。

他被夹在当中,更莫名其妙。母妃明明是患病死的,拖了好几年,生了弟弟后,终于元神耗尽而亡,这是四海八荒皆知的事情。

而且,母妃离世的时候,自己就在身边,那时自己也已经四百多岁了,已经能明事理、辨是非的年纪,若有什么异样,为何自己全不知情?

璟华像是十分激动,甚至让阿沫硬扶着他起来,大口喘息道:“大哥,我有证据!我找到了母妃的药师妙华子,就是妙沅上人!她亲口告诉我的,母妃是……”

他一口气接不上来,弯腰急咳,却仍边咳边道:“是被他们炎龙的……赤胆情毒死的。”

玹华一震,眸中像突然被点亮了一样,竟莹润起水光:“妙沅?二弟你找到妙沅了?她……在哪里!”

阿沫道:“太子殿下,你也认识沅婆婆吗?她住的地方很秘密,不让我们告诉别人的。你要去,我要先问过她同意,才能带你去。”

璟华终于缓过胸前这一阵剧痛,玹华的疑虑他早已看在眼底,咬了咬唇,喘息道:“大哥不是也知道的么?是你……在大婚时递了信给我,我才去查的啊!”

姜赤羽已不耐烦,“简直莫名其妙!赤胆情是我炎龙家的不错,可是早已经失踪好久了!而且我嫌它练起来太麻烦,所以在我手上从来没有练过。要杀人,一刀结果了便好,要去练那种玩意儿干嘛?劳民伤财,会是我姜赤羽做的事么?”

璟华一听,整个人都似僵住。

说得没错,赤胆情这种复杂又难练的毒,确实不像是姜赤羽会去练的。

可是妙沅明明是这样说的啊!她说母妃是中了赤胆情而死,包括自己都是一生下来就身中剧毒了啊!

难道不是这样?

难道,自己这一年多来追查的,都是假的?

喉咙口的腥甜又反复翻涌,心脏砰砰乱跳,声音大得几乎要凿穿脑子,他拉着玹华不死心道:“大哥,你告诉我,是谁把你关在无妄海的?是不是害死母妃那些人?”

玹华扶住他不断颤抖的身子,“二弟,你先不要激动。”

“不,大哥,你告诉我!我……受得了,求你,告诉我!”他用力撑住自己的身体,乞求道。

玹华叹口气,轻轻道:“我没有被谁关在无妄海,这几年我都不在天庭。蒄瑶大婚时,你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只是我的替身。”

五雷轰顶!

璟华晃了晃,身体便像一片落叶般滑落了下去。

刺目的红,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喷。他自嘲地笑,闹了半天,原来是个玩笑啊!

呵呵,是谁这么有趣,给自己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啊?

模仿大哥的字迹,告诉自己母妃是被人毒死的,自己还煞有介事地去查。可今天大哥就站在自己面前,清清楚楚告诉自己大婚那天,他并不在场。

他已经好久好久都不在天庭。

那么多年来,在无妄海的那个大哥,原来是假的。

姜赤羽杀了母妃一事,也是假的。

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呢?

啊,脑子好痛!为什么连脑子都开始痛了!痛得他几乎都没有办法想下去。

光线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昏暗,他似乎看到父君他们急匆匆过来,还跟了几个人,看不清楚。但他们的影子忽远忽近,又摇摇晃晃。耳朵里砰砰乱响,他们在大声争吵着什么,可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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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広面色铁青地看着场上几个人,身后还有姜懿和始终低垂着头的琛华。

姜懿被捆灵绳绑着,但仍可行走,看到青澜立刻奔了过来。

“澜儿!”她泫然欲泣。

青澜的眼睛始终紧闭着,因为那里面已经没有他们标志性的那对琥珀色的瞳仁,只留下两个恐怖的血洞。他自己把眼珠子抠了出来,为了打赢那个不知道是表哥还是表弟的家伙。

姜懿凄笑,他们这个家族,还不是一般的奇葩。不是兄妹掐架,就是手足相残。

“娘亲,你来了!”青澜显然很意外,高兴道:“天帝放了你吗?”

他伸手摸到了她身上的捆灵绳,脸色又黯淡了下来,安慰她道:“没关系的,娘亲,这一仗我们胜了!我们等一下砍了姜赤羽的脑袋,去求陛下放了你。”

姜懿一下下轻抚他的眼眶周围,哭道:“澜儿,疼吗?”她不在乎放不放,她只心疼他的孩子。

轩辕広冷声打断,“够了!”

他把姜懿往姜赤羽那边一推,三个人跪在一处。

他冷冷地望着他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个数千年来都让他寝食难安的姜家王朝,今日终于在他手里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