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华!”

还好,他仍旧笔直地站在那里,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一点。

她不安地审视着,带着一丝歉意,伸手去摸他额头,“璟华,你还好吧?刚才有没有不舒服?”

“我很好,”他似不经意地挡开她的手,用准备好的手巾温柔地替她擦汗,嘲笑她的紧张,“沫沫,你不用那么杞人忧天。”

阿沫见他没事,这才吁了口气,吐舌笑道:“我……我大概是太紧张了,我看你刚才用鞭子挥我来着,沅姐姐说你再不可以动武的。”

璟华的笑容依旧,他解开她的发绳,仔细地擦她被汗水黏湿的头发,“大夫都喜欢夸张,你看我大战的时候,都动武多少回了,也没怎么样。”

他掩唇轻咳两声,微笑道:“方才不过动了动手腕,连这都要发病,沫沫真当我是瓷做的么?”

阿沫站在他身前,由得他给自己弄头发,听了亦放下心来,喜滋滋道:“那就好,我想也不至于。对了,璟华,你看我刚才练得怎么样?”

璟华点头嘉许,“不错,要领基本都掌握了。来,你自己把身上也擦一擦,练得一身汗,别一会儿着凉了。”

阿沫马马虎虎擦了一下,就把手巾还给他,兴奋道:“那璟华,你接下来要不要教我新的?是抖击吗?还是连环击?”

她虽没有系统地学过软鞭,但从小跟着青澜混的,这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鞭法其实并不难练。最基础的,就是刚才她练的那种五花挥击。等练熟了,便可以学习抖击。

抖击练到一定境界,可以做到直线来直线去,也就是常说的,一条鞭子隔着窗户眼儿里打人,打着了再立马抽回去,神出鬼没,无迹可寻。

等抖击的技法也练熟了,再加上原来的五花基础,就能产生无穷无尽的变化,所谓无处不可抖,连环开弓抖。

再往上,就能练“缠”字诀,练它的去势和深度。这时候就不再靠师父教了,而是靠各自的天赋和悟性去领会,做到鞭鞭相扣,无往而不至,无至而不破!

当然,这是普通的鞭法套路。刚拿到鞭子那会儿,璟华还忙着打仗,她自己一个人满腔热血,便按照平时脑子里的印象瞎练瞎玩儿。

现在璟华既然正式要教她了,那自然还是得听璟华怎么说。

璟华笑了笑,没接口说鞭法的事,倒是重新又拿了条干净的手巾出来,耐心地替她擦身上的汗。

他轻叹口气,对她摇头无奈道:“沫沫,我说了多少次,出了汗要及时擦干,否则便容易着凉。”

阿沫正在兴奋头上,心催着他最好快马加鞭地赶紧往下教。偏偏璟华却一点儿不着急,在那里擦完了头上擦身上,不停地擦来擦去,擦得她一点耐心都没有。

她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哎呀,没事儿,我又不是你,动不动就生病。我从小身体可好了!”

她刚说完,就捂着嘴,知道说错话了。

璟华的手明显一滞。

“对不起,璟华,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回过头,期期艾艾道。

他的笑容有点苍白,唇角却还是保持着弧度,“傻瓜,你又没说错。”

他顿了顿,声音略有些哑,“不过,我说的也没错,仔细点总是好的。沫沫答应我以后每次练完功,自己记得把汗擦干,好不好?”

“嗯。”她拉着他的手,仍旧是很烫。

她有点不安起来,从天亮到现在,除了中午那一会儿,他几乎一整天都站在外面露天的雪地里,中午又只喝了那几口清水一般的萝卜汤。

“璟华,刚才是我太着急了。你不能太劳累,我们回家好不好?你先回家躺一会儿。再说,天不早了,我还要做饭。”她乞求道。

璟华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淡淡道:“做饭这些事,以后都不用再操心,练好你的鞭法就行了。”

他将鞭子重新交到她手上,“你不是想学接下来的吗?我现在就教你,记好了!”

“沫沫,我要你把那些套路都忘记,一个都不要去想。你把这条鞭子想象成自己的手,手的延长。你想做什么事,手能直接做到的,鞭子也要同样可以。”

他就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说到有的地方还隐隐有些嘶哑,但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就像在沙场点兵。

他努力地站得笔直,眼神清澈犀利。他面前只有一个她,却仿佛面对着千军万马。他不过是在教她鞭法,却仿佛在面授机宜,指点她如何大破三军,屡立奇功!

“璟华,鞭子怎么能当做自己的手呢?我不明白,鞭子在我手里握着呢!”阿沫诧异道,人家教鞭法都是什么劈字诀、扫字诀,梅花鞭、盘龙鞭之类的,可没听说过把鞭子当做手的。

璟华微笑不语,突然铲起地上一团雪,就朝她踢去。

阿沫本能地用手一挡,将雪球轻而易举地击成粉末,娇嗔道:“璟华,你干嘛?”

璟华笑道:“明白了没?你用手来打散雪球,是出自身体本能的反应。你会不会去想,我要伸出右手,然后对着雪球出掌,把它打碎,再把手收回来?”

“当然不会啊,哪有那么傻的人?”

“一样的道理。你如果心里有套路,那就相当于你对自己下了这么复杂啰嗦的命令一样,从鞭子出去到收回来,中间就多绕了好几个弯。”

他看到阿沫不住点头,眼神也亮了起来,知道她已经有所领悟,微笑道:“我要你做的,就是把鞭子也当做身体的一部分。它就像是长在你手上一样,你想它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它到哪里去,就能无限延伸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