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家里便留下这三个男人,坐在一处,剥蚕豆。

玹华剥得最快,但他边剥边吃,剥得多,吃得也多,许久下来,面前的那堆豆子还是那么一堆,也没见长。

青澜就更离谱,他目不能视,本就剥得慢,还吃得多,自己剥的,自给自足都不够,还去抢璟华的,面前只留了一堆壳儿。

倒是璟华,不声不响地剥了一堆,扣去青澜吃掉的不算,依旧是三人里最多的。

玹华被他吃得肉痛,叫道:“青澜,这些豆是我要留着做种子的,你要吃也拣那些小个儿点的吃,大的留给我啊。”

青澜也“啊”的叫了一声,不敢置信道:“做什么种子,难道玹华你还真打算在这儿住一辈子不成?”

璟华悠悠开口,“前几日,我见大哥在后院开了片地,现在春耕,勤快些的话,青澜,估摸我们不久就能吃上自己种的菜了。”

青澜这下真的要跳了,“你们是真的打算在这里常住啊?哎,先说清楚啊,我可是住不下去的!光这几日,我已经每根骨头都闲得发痒了!”

玹华笑骂道:“骨头痒是吧,我替你松动松动!你沅姐姐还没替你换眼,璟华的火行灵力也才抽了一次,你还想跑哪里去!”

青澜扁扁嘴,不服道:“那也用不了多少时日,至于要开荒种地么!”

玹华故作轻松道:“你们懂什么,古人云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既然住下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一片祥和气氛中,璟华突然轻轻道:“大哥,你该走了。”

玹华的笑容僵了僵,“你说什么?”

璟华抬眸望着他,淡淡笑了笑,“我说大哥已经为我耽搁了太久,该继续上路了。”

“璟华又在瞎想什么?”玹华打了个哈哈,敷衍道,“等你好了,我自然会走。”

璟华也笑,“可你知道,我是好不了的。”

说这话的时候,璟华笑得很自然,似乎那句话里并不含有任何的悲伤。他说着自己不可能会好,就像在说这些豆子是吃了好呢,还是做种子好,无关痛痒。

青澜沉声道:“璟华,沅姐姐正在寻找医治你的办法,切不可先行悲观。”

璟华看着两人面色僵硬,忽而轻轻笑起来,像一个孩子成功作弄了大人的那种小小得意,他笑得厉害,又开始咳嗽,边咳边道:

“呵呵……你们唉,真是……

这并非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你们却还……咳咳……

我都早已想得通透,连沫沫都没有避讳。你们不会还不如你一个女孩子吧?”

“那你想要我接受什么结果!”玹华看他笑得轻松,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可话刚说出口,又想着不该对他发脾气。

他悻悻压低了声音相哄,“阿沅确实已经在想办法了,你再给她些时间,别那么快就放弃!”

“大哥,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肯信呢?”璟华无奈道。

“我并没有悲观,也不是要放弃。我只是觉得千年相聚,终有一散。这世上没有我,你们也该做各自该做的事。

至于我,我还有沫沫,为了她,我即便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也会努力去争取。我绝不会悲观弃世,你们不必担心。”

他坐得有些慵懒,出尘绝世的容颜上,映着一抹淡雅从容的笑。他一边随意说着自己的生死,一边缓缓地继续剥着手中的豆,漫不经心,纹丝不乱,确确然是想得通透的样子,毫无半点伤心。

玹华默了片刻,复莞尔一笑,“所以,你今天故意将阿沫和阿沅支走,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璟华点点头,坦然道:“没错,但这只是其中一件。另一件,是我想提醒你,那桩婚事虽非你所愿,甚至你根本都不知情,但九天之下,四海八荒全都晓得,如今拂嫣宫的蒄瑶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这件事你又打算怎么处理?”

玹华低头苦笑。这二弟果真犀利,自己天天哄着他,他竟一点未领情,这为难事是一桩接一桩地给抛出来,一点都不留余地。

虽说是难题,但他其实还是在为别人做着打算。他将以后的事,一桩桩都做了安排,甚至一直念念不忘如何给蒄瑶一个交代,以成全自己和阿沅。

这个二弟,总叫人疼也不是,骂也不是。

玹华叹了口气,直视着他,“所以其实你都已想好了?”

璟华微笑。

“说说你的打算。”

“很简单。我和沫沫留在这里,你去背阴山,青澜换完眼后回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