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贤还是将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

他与白娘子,断桥借伞开头,水漫金山结尾,那段千古传唱。

“我本叫许贤,古圣先贤之贤。我到了这里之后,也遇到不少后来的人,已经将我和我娘子的事情,编了话本传了开来,他们叫我许仙,仙人之仙,其实是讹传。”

许仙苦笑:“我一介凡人,哪敢以仙为名?呵呵,我若真是仙,只怕她也不会那样看不起我。”

阿沫冷冷道:“你自己贪婪自私,又无甚出息,可怜那条白蛇,全心全意托付与你,却遭此恶报!”

许贤抬头望了她一眼,喃喃道:“是啊,我贪婪自私,又无甚出息,跟了我,终是让她感到委屈。”

璟华见他如此气苦,料此事应该另有隐情才对。他对这种家长里短素无兴趣,但看到阿沫从上次开始,便对这许贤与白蛇的爱恨纠葛颇为义愤填膺,想反正事情也已到了面前,索性帮她弄清楚也罢。

“许公子,你若有什么隐情,不妨直说。”璟华统领三军惯了,虽现在他和阿沫是阶下囚的位置,但这口气却改不过来,淡淡一句话,说出来便是反客为主,不容反驳的架势。

许贤对这两人并不了解,虽然璟华刚才亮了天族皇子的身份,但他早已一无所有,这皇子不皇子的倒对他并无什么震慑。

这么多年过来,他也从一个木讷无用的书生,变到稍懂人情世故。他看出来虽然阿沫一直大声朝自己吼来吼去,一脸凶相,但真正厉害的,反倒是这个不怎么开口,看上去比自己更为斯文孱弱的天族殿下。

许贤踌躇良久。

他脸孔上情绪极其复杂,悲伤哀悯,执着不甘,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吐露,但翻来覆去,开口的第一句却是:

“她,现在好吗?”

阿沫愣了愣,她亦没想到许贤问的会是这个,摇头道:“那条白蛇,她因为害你短了阳寿,所以不得飞升,又回峨眉重新修行去了。怎么了?你也会关心她吗?”

许贤眸色一黯,脸色更显凄苦,低低道:“不是她害我。是我害了她,我总是害人又害己。”

他苦笑道:“我与她,究竟是爱是恨,是劫是缘?呵呵,我想了三百年,始终未想明白。”

阿沫心中虽有了先入为主的那个不良印象,但毕竟只是听来的传闻,眼下见这许贤长得斯文周正,又一直黯然神伤,悲从中来的样子,不禁也心生了一些怜悯。

“许公子,”阿沫心软,称呼也客气了些,出声安慰道:“你与你娘子,究竟有何误会,不妨告诉我,若将来有机缘遇到,我代你转达。”

“真的吗?殿下愿意……”

许贤的眼眸顿时亮了,但只亮了片刻,遂又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绝望地笑了笑,轻轻道,“我已身死,这爱也好,恨也好,也都归于尘土。我和她的故事,天界与人界都有许多的传言,殿下们若愿意听,那我便说一说。”

“那年,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穷书生,读书半生,为求功名,却无意中偶遇我家娘子。其实也不能说偶遇,她早认出了我,是特意来寻我的。

人界说断桥借伞,确有其事。但并没有那么的浪漫,我娘子是修道之人,做事十分有目的,她在船头向我亮明身份,说她是条修道的白蛇,需要还清了我的恩情,才能历劫飞升。”

许贤苦笑了下,自言自语,“没错,她一开始就向我说清楚了的,她是来还我恩情的,是我自己搞不清楚,以为能和她像平常人一样做一对恩爱夫妻,是我肖想了,赔上了我的一生,也赔尽她一身修为,自作多情,自作自受。”

“许公子……”

“殿下安心,我没事。”许贤看了眼阿沫,感谢她出言关心,他脖子上的那道伤痕愈加红得明显,许是自己也感受到了,他伸手摸了摸,继续说下去。

“素贞说她是白蛇的时候,我根本没听进去,只以为她跟我开的玩笑。呵呵,她真是好看,不食人间烟火的好看,虽然冷清了些,但我在那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什么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我总以为是书上说说的,直到遇到我家娘子,才知道书上那些形容尚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