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那次,我才知道,原来娘子并不单单是心中无我,她其实厌恶极了我!”

“啊?不会吧!你……你们纵无感情,但也是无功无过,她又何必讨厌你?”

许贤惨笑道:“是啊,我也不明白。我是没有功名,百无一用,但娘子也说了,她并不稀罕这些红尘利禄。家中大小事务,都由她做主,她要修道,我也并未反对,我不知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她突然就化了真身!那么突然,那么巨大!”许贤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双眸中依然充满惊惧。

阿沫吐吐舌头,心道这许贤胆子也忒小,不过是条白蛇罢了,撑死了能有多可怕。她调皮心起,笑吟吟道:“我说许公子,你这也太胆小了,可要我化个真身与你看看?可比那小小蛇儿要大得多了!”

许贤望了她一眼,摇头道,“我与娘子成婚多年,虽然她一直极力克制,但每年总有蜕皮的时候,那时便会到山里头寻一个无人之所,化了真身蜕皮。我,我其实偷偷跟踪过她数次,早已看过。”

“你早已看过她的真身?”阿沫道。

“不错。”

“那你还吓得魂飞魄散?”阿沫不明白。

“我昏死过去,并非因为心中害怕,而是……呵呵,”许贤自嘲,一字字道:“而是因为心死!”

他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璟华感觉自己的胸口也突然一阵剧烈的抽痛,像是有人抓着他的心脏,狠狠地捏了一把,一口鲜血几乎要冲口而出。他忙偷偷转神,捂着嘴又暗自咽了回去,幸好阿沫听那许贤讲得入迷,并未察觉。

“那杯酒里,根本没有雄黄。她如此做,不过想吓我,劝我知难而退。”许贤神色凄凄。

阿沫见他神伤,不忍起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她之前听姐姐阿湘说的那个版本里,许贤是个十恶不赦的贪心凡人,得了白蛇这样的如花美眷,却不懂珍惜,恶形恶状,终自尝恶果。

那倒也罢了,骂上两句,踩上两脚,叹一叹白素贞千年修行被毁,也就了了。

但现在发现,其实大家都错了。

但其实,大家又都没错。

许贤爱慕白蛇,爱之恋之却求而不得,他没错。

白蛇本无凡心,潜心修道灭绝红尘,她也没错。

谁都没错,只是缘分错了,遇到不该遇的人,结下不该结的缘,最后便只得分道扬镳,一声叹息。

璟华淡淡道:“世上事,莫强求。白蛇既无心于你,你也该就此放下,何苦痴缠,彼此为难?”

今天也甚是滑稽,听着这个凡人在扯他那些零碎事,竟总是情不自禁地感同身受,一会儿想到自己和沫沫,一会儿又想到父君和胤龙翼,胸口的疼痛一波强似一波,暗自强忍,但额上已有细细冷汗沁出,几乎坐都坐不住。

许贤执拗道:“我便是看不开,便是要痴缠。她许了我一生做我娘子,便是与我有缘,大不了我花上这一生慢慢等待,总有她回心转意的一天!”

璟华摇头,这许贤,也是个痴人!

阿沫道:“白蛇也许不是故意的,她虽吓死了你,不是还去灵山盗仙草救了你么?可见心里还是存着你的。虽不至于像你爱她那般,但好歹也不是你想的那种讨厌。”

许贤又是自怨自艾的苦笑,“娘子救我,不过是因为怕我死了,害她造了杀孽,飞升不成而已。

我醒来后,装作是因为害怕她才昏过去的样子,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与她形影不离,她果真十分高兴,以为我真的是怕了她的真身。除了看诊,便一个人静静地去佛堂修行。连着几个月,几乎都与我说不上一句话。”

阿沫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一寒,大声道:“天哪,我都差点被你骗了!你最后不是要了白蛇的内丹么?你说说一心爱她,她是妖啊!你难道不知道,要了她的内丹就是要了她的命吗!”

许贤愕然:“我要她的内丹?我何曾说过要她的内丹!”

他低头回想,恍然道:“你说的内丹可是一颗浑圆光亮的小珠子?”

阿沫道:“这妖的内丹有各种样子,我没见过那蛇儿的内丹,也不能确定,但珠子确实是用的最多的一种。”

“那便是了。”许贤点头道:“呵呵,原来那天的事,她竟以为,竟以为是我要她的内丹?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