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华不发一言,只是紧握着拳头,几乎要把骨节捏碎!

屋里一时沉默。

阿沫就那样犟着,方才忍住的眼泪,此时都不争气地慢慢流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耸动着肩膀。

璟华却没有像往日那样来哄她,他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哭泣,仿佛无动于衷。

“他没有那样,是你弄错了。”

与阿沫激动的喊叫相反,璟华的声音淡漠,有些嘶哑,有些疲惫,只是没有任何感情。

阿沫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自嘲道:“好啊,但愿是我弄错了。但是,有件事我也告诉你!”

她走到他面前,勇敢地直视他的眼睛,眸光狠戾而决绝。

“从前的事,我不想问,也不想管。但胤龙翼,我绝对是要定了!

因为那是唯一能让你活下去的东西!

轩辕璟华,我绝不会让你死!所以,任何来跟我抢胤龙翼的人,我都会叫他滚蛋!哪怕是你的父君!”

璟华猛地抬眸,眼神里带着惶恐,“沫沫!”

阿沫瞧见他的神情,似乎略有得色,更大声道:“你想过没有,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亲人都如此残忍,那么你又怎么能指望他心怀大爱?对三界众生都充满慈悲呢?

牺牲、隐忍、委曲求全,都是最愚蠢的解决办法!这只会让他更贪得无厌,更不择手段!

玹华大哥说得对,就让你看看比干是什么下场!再看看一步步退让,纵容这样的昏君,大商朝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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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干拖着病体,一步步走上摘星楼。

上次来的时候不觉得,原来这里竟是这样的高,难怪名为摘星。

纣王在摘星楼的最高处,苏妲己的寝宫。

比干叹了口气。许是因为虚弱,他每往上跨一步,脚步都略有打颤。

还未到达最高那层阶梯,纣王倒迎了出来,伸出双臂,扶了一把已摇摇欲坠的他。

“王叔小心!”纣王道。

这一扶很是及时,亦很是暖心。比干甚至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对纣王微微笑了笑。

毕竟是叔侄,他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王叔的,比干想。

许是自己长跪三日的做法太过激了些,他是君王,更需脸面。他定是心中已然痛悔,却碍于自尊,不肯向自己低头。

也罢,莫逼得他那么紧,他尚年轻,待自己好好劝导,终能浪子回头。

比干想得没错,纣王也确实有几分悔意。

当他第一眼看到不过区区数日,向来俊如芝兰,皎若明月的王叔竟憔悴至此,心里也顿感愧疚。

只是这愧疚并没比干想得那么深沉。

“王叔抱恙在身,我却还要令王叔上得这摘星楼来,实在惭愧。”纣王道,倒是带了些痛心疾首的味道,立刻命人为比干看座。

“不妨事,”比干坐下,微笑道:“大王有何事召唤微臣?”

纣王面上有些难以捉摸的形容,吞吞吐吐再三,终于还是道:“爱妃她……”

他抬头瞧了瞧比干的脸色,小声继续道:“心疾复发,危在旦夕。”

比干凝视着纣王。

那个他从小带大的孩子,那个他的血缘至亲,此刻眼里布满了血丝,无尽忧伤,既痛且急——

却不是因为他。

他在摘星楼下跪了三天,粒米未进,直至晕厥。大王连面都没有露,依旧夜夜笙歌,日日寻欢。

这些,他不是不知道,他听到底下人在偷偷地议论,但他总是自欺欺人不肯去听。他编了好多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大王是有苦衷的,大王只是碍于面子,大王忘了,或者实在太忙。

明明只是个不相干的凡人的身子,可璟华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大王弄错了。娘娘犯了旧疾,理应去找大夫,恕微臣不通医术,帮不上忙。”璟华坦然道,眼波深澈,人淡如菊。

“呵呵,我没有弄错。爱妃的病能不能好,真的只能靠王叔了!”纣王尴尬地笑了笑。

明知不妥,也犹豫再三,但爱妃的性命重愈一切,纣王终于还是开了这个口,短短几个字如一把尖刀直刺进璟华的耳朵里。

“爱妃说,她这个乃是旧疾,必须找到一个长着七窍玲珑心的人,方可保住一条性命。”

“谁有七窍玲珑心?”

“朝歌城内,以王叔睿智慧顶,颖悟绝伦,自然是王叔有这七窍玲珑心!”

“找到了又如何医病?”

“剖膛取心,蒸熟了,予我爱妃服用。”

“荒谬!”

璟华简直无法相信,惨白着脸色,不怒反笑,“且不说我从未听过如此荒诞的医法!即便有,你取了我的心,你的爱妃活了,可你的王叔却要死了!”

纣王知此言既出,必会惹得比干大怒,但想想苏妲己捧着心口在床上来回翻滚的模样,便又心疼起来,硬着头皮道:“我也知此事为难了王叔。但是爱妃病重,我实在别无他法。”